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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姬]

[db:作者]2023-04-09 12:58:29



《月姬》是日本同人团体TYPE-MOON(主要写小说的就是蘑菇)在2000年推出的一款美少女游戏。游戏内有对性的描写,因此它被日本有关方面定为十八禁游戏。平台为个人电脑的Windows操作系统。
月姬是成功的同人作品之一,和寒蝉鸣泣之时及东方Project合称日本三大同人游戏。(此处的同人指的并非是原作的衍生物,而是“非正式商业性的”之意,而非商业游戏)。
剧情简介

月姬属于典型的文字冒险游戏,玩家只需对特定选项作出选择即可推动剧情发展(即电子小说形式)。
故事描述主人公远野志贵在八年前的意外中,获得了可杀死事物的“直死之魔眼”。由于对自己的新能力的恐惧,他在当天逃离了医院,并邂逅了一个名为苍崎青子的魔法使,在她的帮助下,魔眼的能力得以用一副眼镜封印起来。之后的八年间,志贵作为养子在远野的分家有间家度过。八年平凡的日子后,由于父亲的去世,他被成为远野家新家主的妹妹秋叶召回远野家。就在生活突然发生巨大改变之时,志贵不自觉的利用直死之魔眼杀死了一名女性,但第二天女性像是没发生过似的站在他眼前。
“杀死我的责任,你打算怎么负责呢?”纯白的吸血姬这么说着。
月姬共五条主线,分为吸血鬼篇(Arcueid、Ciel)与远野篇(远野秋叶、琥珀、翡翠)。

其实这篇小说H并不多,但剧情特别好,这次兄弟主要贴arcuid篇,要是大家喜欢,我会把其余的贴出来   (大家要帮我多多回复啊),(*^__^*) 嘻嘻……,小弟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啦序章 涂鸦

恢复知觉的时候 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沙—沙——地 窗帘来回轻晃着
外面天气真不错啊
干爽的风吹着 就像是特意来通知夏天的结束一样


“初次见面,远野志贵君。祝贺你康复过来。”
没见过的大叔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伸过手来。
洁白的大褂、满脸的笑容、还有跟那笑容相衬的四四方方的眼镜,看起来真得很搭。
“志贵君 大夫说的……听得明白吗?”
“啊—,那个——我怎么到医院里面了呢?”
“不记得了吗?你在路上走着的时候被卷进了车祸,胸口被玻璃的碎片刺穿。当时伤的情况很糟,简直让人以为没救了呢。”
白大褂的大叔还是满脸笑容地说着 怎么说呢 用着没半点医生架子的语气。
好难受——身体突然好难受。
“——我好困。 现在可以睡吗?”
“啊啊—— 睡吧睡吧 现在不用勉强自己, 用心恢复身体就好。”
医生大叔还是那样满脸的笑。
干脆说出来吧,就这样看着不管实在做不到。
“大夫,问件事行吗?”
“什么事呢?志贵君。”
“为什么大夫身上到处涂着线样的涂鸦呢?这间病房也是,这里那里的到处都是涂鸦,裂缝一样,感觉马上就要坏得七零八落似的”
这一瞬间,医生大叔的脸上的笑不见了,不过转眼又换回原来那样的笑容,蹬蹬蹬地走开


“————看来,脑部还是有些异常呢。你去联络一下脑外科的芦家医生。而且眼球部分也有存在损伤的可能。下午,做一下眼部检查。”
就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一样,医生大叔自顾自的小声跟护士说起话来。
“——奇怪呀,大家身上都涂着涂鸦 ”
医院里到处都延伸着,漆黑的、歪歪扭扭的、线样的涂鸦。(ぐちゃぐちゃした)


虽然不知道这涂鸦是怎么回事,单是看着身体就觉得很难受。
“——到底是什么呀,这个”
病床上也有,那种线样的涂鸦。
用指尖碰碰看,“————啊”
仆——地,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用更细的东西的话,感觉好像会陷得更深似的,于是就用床头的水果刀沿着线描下去——
明明什么力都没用,小刀一下就陷到了刀柄
因为很有趣的样子,就这样沿着线描过去。


————咣当!


一声闷响,病床就这么轻轻易易地沿着线裂掉了。“呀啊啊啊啊————!”
邻床的女孩惊叫起来。
护士们跑了过来,收走了水果刀。


“你到底是怎么把病床弄坏的呢,志贵君”
医生并不责备我为什么弄坏床,只是在追问我破坏床的法子。


“就是描着线去切嘛,可是,为什么医院里到处都是这种线样的涂鸦呢?”
“不要这样了好吗,志贵君。涂鸦呀线呀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你用什么法子把床弄坏的,大夫不会怪你的,你告诉大夫好吗?”
“不是说了嘛,就是描着那个线切的……”
“……好了好了,这?挛颐敲魈煸偬赴伞!?医生就这样离开了。
结果,我说的话,不管是谁,一个相信的人都没有。


用小刀去描着线样的涂鸦去切,不管什么东西都一样能轻易的切开。
根本用不着用力
就像裁纸刀切开一层薄纸那样轻易简单的切开。
床也一样,椅子也一样,桌子也一样,墙壁也一样,地板也一样……
虽然没有试过,多半,人也是一样的吧。


那种线样的涂鸦大家好像都看不到
不知为什么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得到的,那种漆黑的线的涂鸦。
那个到底是什么呢?只是个小孩子的我自己也似乎是明白了。
那个,一定原本就是被谁勉强缝起来的地方吧。
就像做手术时把伤口缝起来一样,非常脆弱的地方呢。


要不是这样 就凭小孩子的力气,切开墙壁是无论如何都没可能的吧。
——啊~ ~~啊—,以前一直蒙在鼓里呢


原来世界是这样一个充满缝隙的 拼拼凑凑的 非常容易坏掉的地方呢


大家都看不见,所以心平气和。
但是,我看得见。
好怕,好怕,仿佛连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都会把哪里弄坏掉一样。
简直就像,只有我一个在发疯一样。


不就是这样吗?
在那以后都过了两星期了,谁都没有听我说
在那以后都过了两星期了,谁都没有理我
在那以后都过了两星期了,一直一直,只有我一个,
活在这个拼拼凑凑的、破破烂烂的世界里。



不想呆在病房里
满是涂鸦的地方我不要呆
所以从这里逃出去,逃到谁都没有的地方去,逃得远远的。


胸口的伤口很疼,跑不了很久。


注意到周围的时候,我原来是跑到城外的一片草地里了,什么嘛,这算什么逃得远远的
“……咳咳”


胸口好疼,又好难过,就这么一边咳着一边蹲下去。
咳咳—— ,咳咳——


谁也不来管我——
就在这片海一样的草丛里,我好像就快要跟这个夏天一起消失掉了。


可是,在那之前,
“你呀,蹲在那种地方可是很不安全哦——”
就从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唉……?”
“唉,才没有什么好唉的。 本来就是个小豆丁,还非要往草丛里蹲。可得给我小心一点哦,刚才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被踢飞了。 ”
女人一脸不高兴的指着我说。什么嘛,忍不住有点生气。
我在班里可是第四高的,可不是什么小豆丁。
“踢飞?——被谁踢飞?”
“傻瓜,这不是明摆着嘛。这里除了你就只有我了,除了被我还能被谁?”
女人叉起胳膊自信满满的说。
“算了,能在这里碰见你也算是个缘分,陪我聊会儿怎么样。我叫苍岐青子,你呢?”
简直就像对一直相识的老朋友一样随便,女人伸过手来。
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远野志贵”我说出我的名字,握住女人冰冰的手。
跟这个女人的聊天,非常愉快。
这个人才没有把我说的话当做“孩子话”。
她就像一个朋友那样,认认真真的听着。
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什么事都说。
像家里的事啦,有着很长家史的大家族呀,讲起礼仪行为之类的很烦人呀,父亲很严厉呀什么的;还有一个叫秋叶的妹妹啦,老老实实的,每次都跟在我后面打转呀;屋子很大,有跟森林差不多的院子呀,总是跟秋叶一起跟朋友们玩之类的——都说。
就好像有点发烧似的,说了好多好多话。


“啊,都这个时间啦。
对不住啊,志贵,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女人站起身来要走了。
想到自己又要变成一个人了,真的感觉好孤单。
“那么明天见了,到时候我会在这等你。你也好好回到病房去,好好听医生的话哦。”
“阿——”
女人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么说着,然后离开了。


“明天——见吗?”
明天还能再像今天一样说话。
好高兴。
从遭了意外后睁开眼那时起,第一次,找回到一般人的感觉了。


就这样,每天午后上草地去成了我每天的功课。
叫这个女人青子的话,会惹她生气。
她好像讨厌自己的名字似的。
想来想去,不知怎么总觉得她很了不起,所以干脆就叫她“老师”了。
不管我跟老师说什么她都是认认真真的听,然后总能三言两语就解决掉我的烦恼。
由于那次意外变得闷闷的我,托老师的福,就这么慢慢的变回原来的样子。
就算自己身边还是包围着那种可怕的线样的涂鸦,只要能和老师说着话,也不会感觉多么害怕。所以虽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没准真的是学校里的老师也不一定呢。


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啦。


跟老师在一起真的很高兴。重要的是,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呐——老师, 我可以做到这种事哦。”
想稍稍吓老师那么一跳,我用从医院里拿来的水果刀,去切草地里的一棵树。
描着线样的涂鸦切过去,那棵树齐根断开了。
“很厉害吧,看得到线样涂鸦的地方,不管是哪里都能这么简单地切开。别人谁都不行吧。”
“志贵——!”
啪——!脸上挨了一下。


“老师……?”
“刚刚,你做那样的事太轻率了。”老师用非常严厉的眼神看着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了刚刚做了很不对的事。
老师的脸又怕,自己的脸又疼
一下子变得好想哭。“对——对不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在哭了。
“————志贵”
暖暖的感觉。


“不用说对不起,志贵刚才虽然的确做了应该训一下的事,不过这本来不是志贵的错。”老师蹲下来,把我抱在怀里。
“可是呢,志贵。现在没有谁来训志贵一下,将来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呢,我不说对不起,就算被志贵讨厌也好,我刚才还是要训志贵的。”
“……嗯,我不讨厌老师”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跟你碰面看来真的是某种缘分呢。”
然后,老师问了我关于涂鸦的事。知道我能看见线样的涂鸦,老师把我抱得更紧了。
“……志贵,你看到了本来是不可以随便看到的东西呢。
——世间‘万物’呢,只要存在就会有容易坏掉的地方在。对于迟早会坏掉的我们来说,因为总会坏掉,所以可以看作是不完整的东西。你眼睛看到的,就是万物的末路,换句话说,就是万物损坏的‘未来’那种东西吧。”
“是看到……未来吗?”
“对,看到万物“坏死”的未来。——你不用知道得更清楚了。如果你将来真的会有加入这边世界的一天,必然会知道其中道理的吧。”
“老师,你说的话,我不大明白呀。”
“阿——那就不要去弄明白好了,你只明白一件事就好,绝对不要轻意地去切那些线。
——你的眼睛,把万物的存在看得太轻了。”
“——嗯,老师这么说不切的话我就不切。不过为什么胸口总疼呢,对不起呀,老师。我不会再去做那种事了。”
“那就太好了,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想的话,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
这样说着,老师把我从怀里放开。
“不过呢,老师,一直看着那种涂鸦真的很不安呢。那些线碰到的话就会裂开的吧,那我四周一直就这么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好玩。”
“这个问题嘛,我可以想点办法——这正好也是我来这里的理由嘛。”
哈———地 长出一口气,忽然一脸忍不住快笑出声的样子,老师不知怎么就高兴起来。
“志贵,明天我送你个特别的礼物,让你回到原来那样平平常常的生活去。”


第二天,算起来也是我见到老师的第七天。
老师一手拎着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走了过来。
“给,戴上这个那些奇怪的涂鸦就会不见了。”老师递过来一付眼镜。
“可是,我的视力并不差呀。”
“行啦行啦你戴上就好了,反正这个又没有度数的。”
被老师逼着戴上眼镜——那一瞬间。
“哇——好厉害,好厉害呦,老师!线样的涂鸦全都不见了!”
“当然了。专门从姐姐哪里抢来的‘魔眼杀’再加上苍岐青子的做工才弄出来的珍品哦,这个眼镜。不好好珍惜可不行哟。”
“……嗯,一定好好珍惜!不过,老师你还真厉害呢!能把那种讨厌的线条,全都消掉,这简直跟魔法一样!”
“这是当然的拉,因为我是魔法师嘛。”蛮得意的笑着,老师把旅行箱放在地上。
“不过啊,志贵,那种线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暂时看不见了。摘下眼镜的话,线又会看得到的。”“——这,这样子啊”
“啊—。这是没法治的事。志贵,你只有学会和这种眼睛相处着共同生活下去。”
“……我不要。这种吓人的眼睛,我不想要。万一再切到那个线,跟老师的约定不就糟了吗。”
“啊—啊——,那个不要再切那个线的约定?傻瓜,没关系,那种约定随它去好了。”
“……是吗?可是老师不是说那样做非常不好的吗?”
“阿…,是不好。不过这个是属于你的能力哟,志贵。所以要怎样使用是你自己的自由不是嘛。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逼你对这个能力如何如何的。你拥有的能力,在人类的特有能力中也是极为罕见的特异。但是,你既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应该会存在着非拥有它不可的理由吧。——神不会无缘无故的赐予人能力。你拥有这个直死魔眼,可能只是因为你将来无论如何都会需要它吧。所以不要把自己的能力全部否定掉哟。”
老师蹲下身子,平平地看着我。
“不过呢,正因为如此你更不要忘了,志贵,你有着一颗非常正直的心这一点。
只要你还是现在的你,有这双眼一定不会错的。”
“不是说要你当什么圣人,你只要自己觉得没错的方式长大成人就好了。做错了就老老实实的负起责,说得出‘对不起’的你,十年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男子汉的。”
这样说着,老师站起身来,把手伸向旅行箱。
“但是如果不是遇上什么特别的大事,可不要随便摘下这个眼镜哦。物以类聚,特异的东西会招来其他特异的东西呢。到了无论如何都不行的情况,再摘下眼镜。不过说到底,还是要志贵自己来判断。能力自身没什么善恶的,可结果好坏,就看你自己了。”
提起旅行箱,老师虽然没说什么——可我知道要与老师分别了。
“不行呀老师——只丢下我一个的话。直到遇见老师你之前,我都好害怕的这眼睛的,没有老师,我没法再变回原来的。不行的。
没有老师的话,就算有这个眼镜肯定也不行的。”


“志贵,不经大脑的话可不能乱说哟~,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谎话,听的人会生气的。”
老师不高兴的皱起眉毛,笃——的 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
“其实,你也明白的吧。自己已经没问题了。所以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自己,别随便再弄丢了。”老师转过身,
“再见了,志贵,谁的人生都一样满是陷坑,你有比别人更管用的能力,不振作点可不行哦。”


老师就这么走远。
虽然真的非常不舍得,既然都是老师的朋友了,还是站在那里目送她吧。
“——嗯,再见,老师”
“不错嘛,就是这样志贵,就给我用这种志气,什么时候都经打起精神来。遇上麻烦就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没问题的,就算你一个人也能行的。”
老师高兴的笑了。风飒——地吹过
就像被风掀起来的草浪一样
老师已经不见了。


“老师,BYEBYE”嘴上这么说着,确实,
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留下来的只有和老师说过的话,还有这付不可思议的眼镜。
虽然只在一起了七天却交给了我最最重要的事。
呆呆的站着,忍着泪水。
啊啊——我真是个大笨蛋,只顾着说再见,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过。


紧接着,我出院了。
出院以后,我没有回到远野家,而是被寄养到亲戚家去了。
不过没问题。
就算远野志贵一个人也可以的。就算新的生活,新的家族也都没问题的。
远野志贵九岁的夏天就这样结束了,面对着新秋,我想我是长大了些。反转冲动I

——又是秋天。


夏天的痕迹早已踪影全无,现在是已经过半的十月,今天星期四,
我这个叫做远野志贵的,就要回到八年未归的的远野本家了。


“志贵,赶紧。不然上学要迟了。” 厨房里传来了启子的声音。


“啊,马上就来。”我大声的回答着,然后,对着这个曾经一直是自己房间的地方双手合十。
“那么,我走了,这八年多多叨扰。”磅磅——的拍了拍双手,只带上随身的书包,走出这个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房间。
走出玄关,再回头望望有间家的房子吧。


“志贵——”追到玄关送我的启子,满眼不舍,叫着我的名字。


“我出门了,妈妈要保重啊。”明明今后不会再回来了,可嘴上还是说着平常出门的话,
为什么呢——明明今后,不会再以家人的身份跨进这个大门了。


“一直以来承蒙妈妈您关照,爸爸那边也请妈妈代我转达一下。”启子只是默默的点头。
八年来,对我而言就像亲生母亲的这个人,只是难分难舍地看着我。
现在这样悲伤的脸,她直到今天为止,从未让我看到过。


“远野本家的生活很大事件的,要加油哦。你的体质弱,别难为自己啊。”
“没问题的啦,都恢复了八年,也跟正常人差不多健康了。别看我这样子,其实身体还是满结实的呢。”


“嗯,是归是啦。不过呢,住在远野本家的几位都有些非同寻常,我是怕志贵会不太好跟他们相处呢。”
启子说的,我多少也有些明白。从今天开始我要住进去的家,是一个单纯被叫做“家”的旧式建筑。气派的洋房里,有着显赫的家世的家族,好像还掌控着几家公司。
说起来——也许只有对八年前那个还没被寄养到有间家的远野长男,那个叫远野志贵的小孩子来说,那才算是个真正的家也不一定呢。


“是啊,不过既然是定下的事了。”是啊,既然已经是被定好的事了。


“——那我走了,一直以来真的承蒙关照。”最后再说一遍,然后,我离开了八年间早已住惯的有间家。


“——啊。”离开有间家不过一会儿,就走在平时上学走惯的这条路上,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八年前,我从那个一般来说早就当场死亡的重伤中恢复过来,就被寄养在作为远野分家的亲戚有间家那里。九岁前在亲生父母的远野家,之后直到高二的八年在有间家,远野志贵就是这么过来的。
以半个养子的身份寄养在有间家生活,说起来实在是平凡悠闲。


那个时候——和老师分别时说的特别的大事什么的完全没有发生。我只要戴着老师给的眼镜就可以不看那些“线”。
远野志贵的生活,实在相当平凡,
日子就在这平凡中,安安稳稳,悠悠闲闲的度过。


——直到前几天。家里突然对这个八年来形同陌路的我传过话来,“现在给我回到远野家来。”现在的远野家当家这么说。


“——啊。”又叹了一口气。实际上,因为车祸而住院之前,我在远野的家庭关系就处得不怎么样。大概是因为礼仪举止森严的家规小孩子总会觉得无趣吧。所以,就算那时亲生父亲对我说,要把我寄养到有间家去,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
来到有间家后,我也觉得满不错。
和有间家的人相处的特别融洽,养母启子,养父文臣待我好得像亲生父母。
我呢,本来也向往那种普通人家的温馨生活。于是,远野志贵也就好像是有间家的亲生孩子一样在这里过着悠闲的日子。


整件事简直没有一处让人谈得上后悔的地方
——如果不算那个唯一例外的地方的话,
如果不算,我把小我一岁的妹妹独自一个留在远野家的大房子里,这个地方的话。


“——秋叶那家伙,大概一定在记恨我吧。”怎么说呢,要记恨我也是当然的吧。
把她丢在那个大到不象话的洋房里,一天到晚傍着个死脑筋的父亲大人。
秋叶是怎么看我这个只顾自己早早逃到外面去而丢下她不管的哥哥,是不难想象的。


“——哈啊”再怎么叹气也没用。
反正决定回去了,那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放学后就要回到那个阔别了八年的家。那里等着我究竟是什么,交给上帝好了。


“就是嘛,再说现在还有更紧的问题——”手表已经指到七点四十五分了。我读的那所高中八点整点名,八点钟还没到教室的话不就迟到了嘛。
还是抱上书包,往学校全力跑吧。


“哈、哈、哈。”到了。从家到学校只用了十分钟不到。不是田径部员的我居然能跑这么快,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后门走进学校。


“——对啊,今天是最后一天由后门进学校了。”说起来,有间家和远野家一个对着学校后门,一个对着学校正门。两家正对着把学校挟在中间,标起方位来简直像一对反义词。
这么一来,明天走进学校的时候不会再是后门而是正门了。


“本来,这里清静的环境,我还是满喜欢的呢。”
不知为什么,我们的高中,后门没什么人气。用后门进出学校的学生连自己在内不超过十个。正因为没人气的缘故,虽说是早晨,学校后门还是一个静悄悄的,没什么人的地方。
咣咣——哐哐——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没人气的缘故,
小鸟鸣叫声里,好像混着铁锤发出的声音。“锤子的声音——?”


咣咣——哐哐哐—— 咣——哐哐——
没错,的确是有节奏的铁锤声,方向的话,应该是从后院的某个角落传过来的。


“——”怎么回事啊,虽然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不到了,不过去看看的话,心里总是不舒服啊。


朝后院走去,马上就明白了音源所在。在后院的林荫路边。一个女生拿着铁锤和钉子蹲在那里正做着什么。


“……………”
还有几分钟就点名了,这个女生还在这里干什么啊?


“——该不会是没有带着表吧”
站在走廊的我也只能这样推测了
…………既然看到了,放着不管也太不人道了。过去告诉她一声吧。


“我说,时间马上就该点名了啊。”


“嗯?”蹲着的女生转过脸来。
从校服丝带的颜色看是三年级。
“……………………”
高我一年的女生,手中拿着铁锤,往这边认认真真地看过来。


“啊————那个”
眼镜下,这个女生的瞳中,那股简直像要把人吸进去般的认真,闪闪发光。
怎么形容才好呢,这位学姐的那双,让搭话的人看了都会自己惭愧起来的那种,认真地发亮的眼。


仔细看下的话,她手里那的木围栏,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没法子凑合用下去了。
……这么一说,学校后院的管理确实一直很差。
围栏坏了全然不管,花坛也从不见人照看。老师们大概都抱定了主意,要等年末大扫除的时候推给学生来做的样子,整个夏天也没找人来修。
————这样的话,现在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是她找来锤子和钉子,不考虑会不会弄脏自己漂亮的制服,自己过来修理的吧。
现在,没见过的女生,额头汗淋淋的,她刚才是怎样认真地挥动锤头的,可想而知。
…………只是因为知道坏了,就自己过来修理这种学校公物,犯不着这样吧。#--iCMS.PageBreak--#“请问,有什么事吗?”
扶正了歪在一边眼镜,三年级的女生问。
“啊,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想问下,你现在了还在做什么呢,就过来了。”
“唉,正忙着修理围栏,你这不也看到的嘛。”
呜,这个确实,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啊,不是这个意思啦。是说为什么要来做这种事呢,这些事放着交给修理工就好了嘛。”
被这么一说,三年级的眼镜女生,哈哈啊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是有点看在眼里就总会在意的毛病啦,那个,怎么说呢,就这么放着实在不能做到呢。放着不管又做不到,就干脆自己跑过来修了。”
“………………”
怎么说呢,真是有点与众不同的学姐呢。


“那也不一定非要自己来修的吧,实在会在意的话,不到后院来不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啦,可是我不巧刚好在那间教室嘛。”
学姐指着整对着后院的那个二楼的教室说。
“而且还是靠窗户的座位,后院的样子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嘛,平时呢能忍也就忍了,可今天早晨在座位上一看,简直不象话嘛,所有的围栏全部都折掉了。”
学姐的一脸太过分了的样子,不高兴的说着。
………怎么说呢,说是生气呢,可又不像是在生谁气的样子。
“结果呢,既然会烦到自己,还是赶早不赶晚的好,就问管事的老伯借来工具自己干了。”
以上,说明完毕样的,
学姐又拿起锤子哐哐咣咣起来。
“……这个是可以理解,不过,先就做到这里不好吗?早上的点名还有五分钟不到了,再说都坏成这样,学校应该很快找人来修的吧。”
“怎么可能嘛!”
攥住锤子,戴眼镜的学姐摇摇头。
“再说,就算这么去上课,一直这么在意着,上课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的。听课听得一塌糊涂的话,很快就被老师‘喂,那边你看哪里呢’这么训出来的啦。”
学姐就这么攥着锤子,大力地强调着。
“………嗯,这么说倒也有道理。”
“就是嘛。所以还是只有现在来修了嘛。”这么说着,并不专门的修理作业就又开始了。
哐哐哐,锤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眼前明摆着的,烂掉的围栏可不只是一根两根。
交给这个爱较真的学姐一个人做的话,不知得做到哪年哪月。
这个节骨眼上,预备铃又要命似的响起来了。
“…………第一堂点名反正也开始了”
啊啊……,我也破罐子破摔了。
什么也不说的坐到旁边,开始帮着修理起围栏了。
横下条心来做的话,这个修理好象也变得没多大事了。
眼镜学姐干这个虽说不算专门,干起活来却很有眼力架,一抓到作业的要领,就三下五除二地利索起来。学姐的动作,看起来简直是赏心悦目般的干净利落,真是个让人心情不错的利索人呢。
…………就这么干着,坏了的围栏不知不觉地就只剩下一根了。
好像过了三十分的样子。
再这么下去可就混不进教室了,再说剩下的一根,学姐一个人也没问题了。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眼睛学姐也陪我一起站起身来,又象刚才那样认认真真得看过来。
“………………?”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学姐是谁呢?
虽说学姐的行为刚刚开始就是乱来一把的,静下心来看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呢。
这样的美女的话,男生堆里少不了会有“三年级有个眼睛美人”之类的流言吧。
“那个————我走了以后,学姐也别太干得过头比较好哟。”
“嗯”她点着头,干脆地答应着。
……明明对方是年长的学姐,可说起话来却不由得像关照学妹似的。
“实在是多谢你了,能过来帮手,真得很高兴。”
她磅地鞠下一躬,向我道着谢。
“那午休的时间再见,啊,千万别忘了要洗手哦,远野君。”
“学姐也是啊”
扬起手招呼着,就要转身离去了。


——————等下
“…………唉?我,以前有见过学姐的吗?”
我呆呆的问着。
“哎哎哎————!”学姐一脸你这不是欺负人嘛的吃惊表情。
“远野君,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
不记得了,不会,这怎么可能呢。
跟这样的美女有什么来往的话,要是记不得才怪呢,可是…………
“…………唉,那个………………”
我就被她这么一脸埋怨地从下面瞅着,这双瞳,确实,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哪
…………说起来,也好像是…在哪里……打过一两次招呼……似的。
“————シエル……学姐,吗?”
生怕说错似的,犹犹豫豫地吐出她的名字。
“对阿,这不是记着的嘛。远野君真会装糊涂,我还以为真的记不得我了呢。”
…………装糊涂?不对,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可能是真的忘了照过面的事吧。
“那就再见了,耽误你时间,真不好意思。”
シエル学姐又磅的鞠下一躬。
远远的了,又回过头看看,带着股总觉得那里对不上却自我良好的感觉,我走进了教学楼。


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一节课后的休息时间了。
就这么混进乱吵吵的教室,冲着位于教室末排的我的座位,不声不响地蹭过去。
顺利的话,第二堂课的时候就能“啊,远野你原来在的啊”这么来个惊喜说不定呢。
虽然想得美,可是,这回的作战泡汤了。
“哟,旷课魔。不象你的风格嘛,对时间讲究多多的你这家伙,突然玩儿起迟到什么的。”
“………………”
嘿唉,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得学姐那里来的飘飘然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这家伙给拉回地面了。
“什么嘛,还是一付冷脸。别人难得早晨到校一回,结果你反而影子都没有的玩儿起什么迟到,这算哪门子表现嘛。”
“……我说啊,哪门子表现的怎么的都好,我可不是为了看你才过来上学的拉。”
“什吗!?说这种笨蛋话,本大爷可是为了远野你这家伙才过来上学的噢!不公平阿!”“………………”
无话可说。


…………每回我都奇怪,我怎么就跟这样一个家伙成天搅在一起了呢?
头发染成橘黄,耳朵穿上耳环,不分场合不问对手、那种找架打般的凶恶眼神,再加反社会的衣着。这所高中里的自由人类,兼,这一带高中里横冲直撞的不良分子。
就是眼前这家伙,这个叫干有彦的。
“说到底,本大爷跟你这家伙可是初中时代就开始的仇敌的吧?在老对手面前摆出两眼看天的架势,就是说被人奇袭也死而无怨的喽?!”有彦仍然在大叫大嚷。
等我察觉到时,自己早已成了全班瞩目的中心了。眼到之处,所有人都忙不迭的“早晨好,远野”的敬畏着。


…………………………………… (-_-b)
“…………你好烦哪,有彦。本来还想安静点混进教室上下节课的,全让你糟踏了。再说,我凭什么就变成你的老对手啦。要找能打的,别的一堆一堆的,你别缠着我没完好不好?”
………嘛,话说回来,初中开始到现在借我钱都有一万块(日元啊,别误会)了,自称仇敌我倒是没意见。
“怎么搞得嘛,远野你这家伙只对我一个冷着脸。一换其他家伙就变耶稣,不公平的吧。”
“啊啊,原来你还是满明白的嘛。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哪有你公平的份儿。”
“……唉~~唉,果然只对我一个玩儿冷淡啊。”
有彦夸张地叹着气。
也不是就故意去跟他冷淡,怎么说呢,应该说我们之间这样子早就习惯了吧。
“比起这个,有彦。身为平时第二节课后才露面的夜游人类,你这么早到校是吹得那阵风啊?有点,啊,不对,是相当的不正常啊。”
“啊,我自己也觉得挺不正常呐。可能是因为太早起来的过吧,忽然就觉得,学校好像是个应该第一节课过来的地方似的。”
“…………喂,我才没问你自己爱什么时候到校啦。我是问你怎么会这么早就起床。”
“这个嘛,最近不是不太平嘛,晚上也就没出去夜游,老老实实的按时睡了。你不也应该知道吗?最近的那个连续杀人魔事件。”
…………连续………杀人魔事件……?“————哦哦,说起来,是有这么回事的样子。”
经有彦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自己也是有点不象话,这两天一直烦着要不要回家这件事,新闻之类的完全都没怎么上心。
“唉,那个是什么来着,标题满俗气的那个,叫连续猎奇杀人事件,是吗?”
“对对,不过不只如此哦,好像还说,被害者全部是年轻女性,两天前被干掉是第八个了,而且,她们全部———那个,什么来着?”
嗯————地歪着头进入闷想的有彦。
“……………………”
居然去期待这种家伙,问问题的我简直像傻瓜。
“啊啊!想起来了!被害者,好像全部在喉咙被刻上了一个‘罚’字!”
“不对哟,干君。应该是,所有被害的人,体内的血液都几乎不见了。”
“啊啊,对对对。所以就说,被叫做现代吸血鬼事件的那个事。”
“喔,知道得满清楚的嘛,弓冢同学。”
“才没那种事的啦。谁让事发地点就在这条街,看了新闻,就算讨厌也会记住了啦。”
…………这样子啊。
以前确实记得好像是在隔壁的那条街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这条街上了。
“————就是这样啦,远野。就算是本大爷,晚上有杀人犯出没的话,也不会去夜游啦。结果就象现在这样子,每天早晨七点睁眼啦。”
“…………什么嘛,原来如此。简直是正经到无聊的理由啦。”
一边这么支吾着有彦,一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什么嘛,真受不了你。那你今天呢?又是一大早就贫血昏倒了吗?”
“啊,没有啦。今天早上目前为止还算正常。虽然难得你惦记着,不过一天到晚说昏就昏的话,我身子也受不了啊!?”
“这说得倒是。远野你自己都说没问题,那应该是没问题了。”
就这么聊着聊着,预备铃响了。
“好拉好拉,要上课啦。还不回你座位去啊。”
“啊啊…………对了~对了。今天的午饭,你别在教室对付,给我到食堂吃啊。今天有特别的GUEST加入,给你个惊喜哦。”贼嘻嘻的,好像策划着什么阴谋似的笑着,有彦回自己座位去了。
“那么我也回去了,远野君”
“啊————恩,让弓冢同学也卷进这种无聊的话题里,不好意思啊。”
踏踏踏踏,迈着轻快的步子,弓冢也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不过。
一直只是同班同学关系的她,为什么会加进这次对话就真是个迷了。午休时间到了。午饭嘛,还是先去走廊再说吧。


午休的走廊总是乱哄哄的。去食堂吃饭的学生、提着便当去喜欢的地方就餐的学生,都在这里混杂着。就这么混在人流里,犹豫着到底是去食堂呢还是买东西吃就算完呢。


“………………”嗯————,感觉自己还真是一个怎样都无所谓的大闲人呢。
算了,有时间在这里犹豫的话,感觉还是去食堂赴有彦那家伙的约会要强那么几分,就这么着了,去食堂吧。
正走着,好像有个认识的人,招着手冲我跑过来。


“太好了,我到处找你呢。远野君。”
“啊,シエル学姐,嗯,那个,今天你好”不知怎么,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嘴里说出莫名其妙的问候。
“嗯,今天你好。…………不过,今天我和远野君已经见过面了呢,‘今天你好’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啊。”好像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学姐一脸微笑的看着我。
“唉————啊啊,嗯,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呢。”
————这一来弄得更不好意思了,赶紧把视线挪开,又说出了不知所谓的话。


怎么搞得嘛————跟学姐这样说话应该已经习惯了的,现在心脏搞什么鬼啊。


“…………远野君,怎么心神不定的,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哎?没有没有,没什么其他事啦。”————不是说有什么事,只是学姐这种找上门来的脱线作风,一言一动都猛撞我的神经,心,怎么静得下来嘛。


“———没事啦,嗯,先不说这个吧,刚刚学姐说到处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要给远野君早上帮手的回礼呀,所以到处在找远野君。”
“………早上帮手的回礼………啊啊,后院的那个事啊?”
“当然了,冒昧的问下,远野君这是要去吃午饭吧?”


“…………哈啊,毕竟午休不去吃午饭的家伙还是没多少的嘛。”
“太好了,既然这样,一起去吧。就当是早上帮忙的回礼,我请客。”
“哎————?”
学姐就这么满脸笑容的样子,堂堂地说着,然后,挽上我的手臂往食堂就走。
————本来,三年级女生闯来二年级生的走廊已经很少见了,这样一来就弄得更引人注目了。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走廊里学生们的视线全都集中过来了。
“稍…!…稍……稍等下啦……!不用这样子,也能走啦……!”
瞅空子抽回被拉着的手。
“再说,早上那个只是一时兴起,也没有非让学姐感谢不可的理由啦。回礼什么的免了好吗。”
别脸红,别脸红了,这种情况要脸红也不该轮到你啊,就这么默念着,从学姐身边走开。


“不用想那么多啦,有劳有酬嘛。就请远野君就让我请这一次好啦。”
这样说着,又挽起我的手。“就是说不是这个意思啦,那个,跟………”跟学姐一起的话太惹眼了——?
本来就窘成这个样子,我要能说出来就好了!


“你看,再不赶紧过去的话,不就没位子了嘛,小事情就等下吧,不管怎样先去食堂吧。”
这回,学姐是拽着我的手在走了。


“……………………”
再跟学姐在走廊多说,看来也只会更加吸引眼球而已。虽然搞不清学姐是怎么想的,总之还是到食堂奉陪好了。


食堂里,已经是挤得满满的了。自己在走廊晃掉的时间,和学姐说话的时间,加起来都十分多了,学生食堂里的空位,几乎已经全军覆灭。


“那我去排队,座位呢就交给远野君了,啊,对了,远野君有没有忌口的MENU?有的话,现在告诉我好吗?”
“……哦,没有啦,我不怎么挑嘴的。”
“这样啊,那我就随便点了。”学姐到点菜那边排队去了。


“………………”既然都到这地步了,我也只好恭谨不如从命了。


“————不过,现在哪里有空位呢”
在吵吵嚷嚷的食堂里走着乱找,
都这个时间了,还要找出并排挨着得的两个空位,这简直不可能————不,可能!
还真给我看到了。


“…………………哈啊”
这已经不能用两个空位来形容了,是三,四个位子都空着的一张桌子。
只有一个学生端坐在那里,那家伙好像也已经发现了在四周乱找的我。


“哦喂!远野!”在那里猛挥胳膊的,正是那个头发橘黄的同班同学。
“……………………”
头疼,真头疼。
但是也找不到其他空位,这边也只有无可奈何地走向单手乱舞的友人霸住的那张桌。


“有够迟啊,今天有特别的GUEST,不跟你说过嘛。到现在你一直磨蹭什么呢?”
有彦那张脸不用形容,用耳朵看的就行。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么说,那特别的GUEST是那位啊?”
“呜哦———明明昨天约好了的,今天上午突然又给拒了。不管这边怎么说,都是这句——‘有个不回礼不行的人,今天中午抽不开身’。”有彦一边狠嚼着乌冬,一边失望的说。


“…………不回礼不行的”这话,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
“有彦,那个特别的GUEST难不成是三年级的?”
“噢哦…!?”
有彦身子猛地一振。
“而且,还是个戴着眼镜的,行动起来相当精神的女孩子?”
“噢噢哦……!?”这回,有彦是全身都在振了。
…………周围桌子的学生,已经是准备随时逃走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难道说……?”那个浑身乱颤的家伙,手指都快够到别人的鼻子了。
“……不,应该没可能啊…不过…那个…”
“啊,久等了。找到空位了呢,太好了,远野君。”
一脸微笑的学姐,就这么端着银色的托盘出现了。


“咝咝咝……!”有彦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咦咦,这不是有彦君嘛,真是巧啊。”学姐还是一脸微笑的样子,坐下来了。
“啊————呜”这回轮到有彦冒出不知所谓的音节了。
“那,远野君就快开饭吧,不用客气,今天要吃得饱饱的才行哟。”
满脸的微笑,简直像要荡漾开来。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有彦呆呆的视线,坐在已经傻眼的这家伙的旁边,学姐的对面。


“那,我开动了”啪的双手合十,视线投向学姐的托盘。
这!——————这个菜单是……
咖喱饭,还是咖喱饭,再外加……咖喱乌冬
………………………………


等下,这个菜单,不是很明白。
“呃,学姐…………?”
“嗯?有什么事吗,远野君?”
“不是……,这个,这是什么啊?”
“这是什么?这不是我和远野君的午餐嘛?难道看起来象其他什么东西吗?”
“……其他什么,这个,看起来好像只有咖喱的样子。”
“对,就是咖喱哦。”学姐一脸高兴地笑了起来。
…………问题不就是这个嘛,除了咖喱就没其他的了。


“………饭,要了…………三人份呢…………”


“当然嘛,远野君可是男孩子呢,不吃多点不行。我的话,随便哪一份都足够了,请随便挑远野君喜欢的组合。”
“…………啊,嗯。那么,我,我选咖喱饭,再加……咖喱乌冬……”
……这个与其说是我喜欢,还不如说剩下的那个组合再怎么想都实在太人间地狱了。


“剩饭可不行的哟。既然远野君都说了不挑嘴的了。”
“————————————————”
学姐的笑容里,一丁点的恶意的影子都没有,洋溢着直如PERFECT般完美的善意。
(老实说,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处(-_-b),为雪儿线志贵的将来默哀三分钟)


“…………嗯,那,那我开动了!”横下心来,举起勺子搅起咖喱饭。


“远野————君!!!”
身旁死掉半天的男人发出了复活的吼声。
“你这个家伙,打算一直无视我这个死党吗!”有彦的手肘狠狠的陷进我的肚子。


“哎……?,干君,你跟远野君原来认识的吗?”
“岂止岂止,从初中以来就是铁杆死党的啦,我们俩个!”哐地敲着桌子,狠狠地强调。
“是这样啊。今天早上我麻烦的就是远野君啊。”


“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哪?早说名字的话,还用学姐你去找啊,我这边就给他揪过来了。那,这家伙到底是帮你干什么来着?”
“嗯,是帮我修围栏呢。 ”
“哈啊,修未来?葬仪上念经的和尚吗,这家伙。”有彦惊诧得脸皱成一团。
…………嘛,的确。这么听的话,会让人联想到什么还真难说。


“才不是呢,是修理木围栏!真是的,吃饭的时候请不要说些不吉利的事!”
气鼓鼓的,对,真的生起气来的雪儿学姐,真的就象要鼓起来的样子了。
……怎么说呢,学姐的确是那种不管什么事,只要看在眼里就没法子视而不见的较真女呢。


“修理木围栏?哦,就是中庭的那些朽木头啊…………又来了,这类事学姐你还真是干出瘾来?这类事都给学姐干了,那还要那群老师做什么?”
“无所谓啦,我本来就喜欢做这种事嘛。老师们不也整天在为学校考虑的嘛,有彦你可不能那么随便乱讲哟。”
————这俩个人的对话,让人听不明白。


“学姐,难道说,你平常也是常干这类事的吗?”
“噢,远野,原来你以前不认识学姐的啊?凡事爱与人方便的シエル学姐,在这学校里可是有‘影之学生会长’之称的啊。”
“——没有吧,以前是见过面的样子……先不说这个,那个,‘影之学生会长’是?”
带着那种,有这么厉害的嘛?的眼神,我问这有彦。
嗯,有彦点下头去。


“没错,和肩头上写着‘学生会’字样的摆设们可不一样喔;学姐的威信,简直可以用‘拜托学姐就没有搞不定的问题’来形容呢。不要说在一年级生都有学姐的粉丝俱乐部,就连那帮老师,遇到什么棘手事,都会不由地说什么‘早和シエル商量的话,就没这种事了’之类灭自己威风的话呢。现在,学姐已经是那种‘不管做什么老师都挑不出刺的’完美三年生啦。”
有彦简直就跟是在夸自己似的,自豪的大说特说。


“好厉害啊,シエル学姐,连老师都这么倚重,真不简单。”看学姐眼光里,不由的多了几分赞叹。
“啊,嗯,那个,太过奖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嘛,居然弄到满脸通红的学姐,拿起勺子低头搅起咖喱饭来。
就算只是这样子害羞一下,就已经足够让坐在对面的我,马上感觉好似扮了坏人。光是咖喱饭的话可能还勉强对付,再加咖喱乌冬的话可就令人生畏了。
虽然主治医生叮嘱过我控制饮食,但是在这个地步已经找不到退路了。不管怎样,总之先从咖喱饭下手吧。大口大口地塞着,嚼也不嚼就往下吞。全力以赴地与咖喱饭厮杀。


我与咖喱搏斗的过程中,学姐和有彦好像聊起了各自家里的事。有彦的双亲早亡这我知道的,不过学姐好像也是一个人过。学姐的住处离学校格外近,好像就在大街和公园之间。


“唉,那远野君家在哪里呢?”


“嗯?”
看着猛吞咖喱的我,学姐突然问起了无关紧要的事。


“家在哪里……呢,学姐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
“远野君,刚刚不听到了我家的住址了吗?只有我不知道远野君住在哪里,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学姐总是在些奇怪的地方很在意呢。”


“才没什么奇怪的呢,不知道住哪里,万一远野君有什么事,想过去看望下都不行不是嘛。”
在吃咖喱的嘴停了。怎么说呢?真是让人心情愉快的话呢。
“………嗯,看望一下呢,这么说,我要是感冒,学姐回过来看望喽。”


“嗯,不会去吧,至少现在还没那个打算呢。”
学姐还是一脸微笑的干脆回答。
“…………………………”刚才愉快的心情看来只是自作多情吧。
学姐还是看不出半点恶意,嗯,真是说什么都有够自然的,这个人。


“…………真拿你没辙啊。嗯,我家也在这附近啦。走路大概要四十分的样子,郊区不是有个的住宅区嘛,最里边那个就是了。”
“哦,今天搬的啊,你这家伙。”有彦啪地拍下手说。
学姐微微侧过头来。


“搬————?远野君是转校生吗?”
“嗯…………?”这话好奇怪啊,有彦和我,大眼瞪着小眼。“…………我说学姐,我从一年级就读这个高中了,学姐的话应该会在那时候见过的吧,怎什么被学姐叫做‘转校生’呢?”
“…………可是,远野君,刚才不是说昨天搬的……”
“不是谁一说搬家就是转校生啦,学校没换啊。直到今天我都是在邻街的亲戚家住,现在只是要搬回本家住罢了。”
不知好像在为什么吃惊似的学姐,原来如此,地恍然大悟。


“只是换了住址啊。那么,今天搬到市郊住了啊?”
“——嗯,就是坡上那个夸张的建筑了。准确点说的话,是今天以后就住到哪里去了。”


“…啊,难道说……是那个远野家吗?”学姐犹犹豫豫地,生怕我多想似的着问我。
对家住街上的一般人,市郊的那栋洋房肯定是有够诡异的吧。就算是对我,虽然八年都没回去一次,远野家洋房那种离谱的巨大照旧鲜活地留在脑子里。


“嗯,就是这样。其实,有时连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弄错地方了。不过,既然都要搬了,也没办法嘛。”
“————哦哦,你这家伙,好像是不情不愿呢。”
“啊,愿也好不愿也罢反正都要搬,这才是真的呢。到底愿不愿,自己也不去管它了。”
“嘛,说是自己家,可八年都没回过一次吧,会心神不定也难免啦,不就像到别人家似的嘛。”


“………到底感觉怎样呢?还没回去住,我是不太清楚啦。反正有你家当避难所,也不怎么担心。”
“……呜,开什么玩笑,我家才不是你的什么避难所呢。到休假就随随便便的过来住着,闹得我姐护起远野你这家伙,比护我这个亲弟弟还厉害。”
“………………”
这只不过是有彦这家伙得秉性实在太让人失望了吧,……说出来只会更麻烦,咽肚里好了。
————何况,我实在不喜欢谈论家里如何这类话题,总觉得不舒服。


“啊啊,关系真好呢,你们俩。”感觉有点意味深长的样子,学姐望着我们两个。


“怎么可能,我和远野之间,有一起抢的没一起干的,要说死对头也没意见的那种关系啦,大姐。”有彦一脸居然被人这么说简直受够了的样子。
……我这边,对这家伙有事没事就楞充死对头的德行,也受够了。


“可是,远野君不是常去干君家过夜的吗?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耶。”
“这才不是因为关系好啦,远野这家伙,对自己的父母客气得要命,不是养父母的关系嘛,有长假的话觉得不好意思在家一直打扰,经常逃出来的。结果就常往有空房的我家那里钻,仗着自己样子讨人喜欢,就这么两手空空还赖着不走。”一脸不可饶恕的有彦,攥着拳头在那里发抖。#--iCMS.PageBreak--#“…………养父母,远野君一直都是养子的吗?”
“啊————”有彦啪地捂住嘴。
“………对不住啊远野,我说太多了。”
“没什么,反正本来也不算什么坏事。”看也不看那家伙,继续开始与咖喱饭搏杀的我说。


“这样啊,嘛,说的也是啊。才那么一句就说三道四,你也不是那种该雷劈的小气人嘛。”
嗯嗯嗯地,表示赞同的有彦。
没心没肺要能做到这家伙这种任事不记的程度,那还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


“…………真对不起啊,远野君,不过,你跟以前的家人,相处得不好吗?”
“没这种事啦,没这种事。嗯,有间家的那两位都是很亲切的人呢。哦,有间家,就是那家伙寄住的那家人啦,要我说的话,都是些相当好的人了。一家子很幸福的样子。
就说这样嘛,这家伙一直都没正正经经的答应当养子,结果要休长假就变成那样子了。搞不懂啊,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嘛。”
“怎么可能是有什么不满,都被人家那样子厚待了。只不过不想欠他们太多而已。”
随口答着,一边结果了咖喱饭。
嗯,还剩下咖喱乌冬要收拾吗…………。
“就是这样子啦,学姐。要你听些无聊话,不好意思。”
“哎、才没那种事啦。我才是呢,尽问些奇怪的话,对不起啊远野。”学姐勉强地开朗着。


…………初中就是死党的有彦虽然无所谓,有学姐在的谈话里,多说这些只会让人不自在。
实际上,学姐那边也是。



“啊——,学姐。我和远野有些底里话要说,你先走一步好吗?”
眉头都不皱下的,有彦好似天经地义般地说着这种吓死常人的台词。
这不就等于委婉的,不,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学姐说,
“学姐现在很碍事,所以请赶紧消失”嘛……!


“搞,搞什么飞机啊你!底里话什么的,无所谓地方的吧,而且学姐还没吃——完?”
吃完了! 明明跟有彦说了那么多的话,学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咖喱饭吃的干干净净。
(跟狼吞虎咽的远野志贵同时,也许更早————————(-_-bbbb———————
———优雅的フルコース大嘴格斗技《乱马1/2》)


“啊,那好,我就先走一步了。”学姐磅地鞠了一躬,离开了。
现在的饭桌,只有我和有彦两个了。“…………哈啊。就算是我觉得不自在,学姐那边也坐不住了,你这家伙也犯不着这么自毁前程吧。”
“嗯——,嘛,刚才那不也是没办法嘛。再说,说漏嘴的不也是我不是嘛,招人嫌的角色我不扮谁扮。”
…………有彦把头一低,嘶嘶嘶地狠狠吸着乌冬汤。
因为跟学姐放了恶话的缘故吧,这家伙现在心情好象已经到了零度上下。
“…………对不住,你本来是要追她的吧?”
“那啊,谁让她是这学校里的顶尖美女呢?算了,谁让我又是那种欠了你情总会在意的性格呢,不管那么多了。再说,有底里话要说,也是来真的。”
有彦的声音破天荒地认真起来。


拜开卫生筷子,我开始对付咖喱乌冬。
“…………怎么啦?难道是肚子疼吗?突然做深沉状。说好先,借钱的话就没了,今后我也是没什么钱零花的贫穷少年了。”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拉”
“怎么想的,什么怎么想的?”
“不就说嘛,你这家伙,小学开始就寄养在有间家的吧?因为什么虽然不清楚,不过已经过了八年了吧。都到现在这个份上了,你父亲为什么又突然想起把你叫回去?”
这样子啊,果然是有这家伙特色的担心方式呢。


“……没什么啦,当初被赶出来也很难说就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现在也一样啊。这么大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好啦。”
“我说啊,远野。没有什么原因,就把还是小孩的亲生儿子赶出家门的家庭哪有啊,这与其说是悲剧,还不如说是冷笑话。————啊啊,INSPARITION(<真是>感动人心)———而且太过寒冷,无法给点笑容、回 、应。”有彦做夸张地双手搂肩状。
“啊,啊,无缘无故就被赶出家门,想起来确实只能苦笑了。”
“是吧,一次无缘无故也就算了,现在还又来一次,无缘无故非要你回那个家不可,这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太离谱了吧。虽然一直都没问你,不过,你家里跟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这种话,我也想找个人来问啊。


“嘛,要实在不想说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有彦两手一摊,嘶溜嘶溜的把凉了的乌冬汤一饮而尽。


午休时间可并不多。
跟着有彦,我也狼吞虎咽地让剩下的咖喱乌冬消失到自己肚里。No.1·反转冲动1(下)


………对红色没辙呢,象要直渗到眼球里面的那颜色,让人想吐的感觉。
怎么说呢,凡是能让人联想到血的,体质弱的我都会没辙。
不,应该说,本来就是对血没辙的体质的吧。


八年前,这个远野志贵跟死亡擦身而过。是相当严重的事故呢,偶然被卷进去的自己伤到了胸口,连续数天徘徊在死亡线。本来是应该当场猝死的重伤,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应对得太高明了,我终于奇迹般的捡回一条命。
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反倒觉不出是受了那种重伤的样子。八年前,自己不过是个小孩子。
胸口正中,咚地被什么东西穿透的样子,糊里糊涂就失去了意识。之后的记忆只有窒息般的寒冷,睁开双眼时不知怎么就已经到了医院的病床里。事故的经过怎么也记不起来,到了今天,只有胸口这个伤痕留了下来。


到底有多少碎玻璃此刺穿了身体呢,前胸后背都留下了伤痕,烧伤般的大。
…………真是的,这样也能救得活,有时候自己都服了自己。


之后,就是让周围的人团团乱转那种,频繁的贫血还有昏厥。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子,父亲觉得我作为远野家的继承人已经不合适了,就把我给寄养出去的吧。


“……胸口…的…伤痕吗”
藏在制服之下,胸口中端端正正的那个大大的伤痕。


仔细想想的话,自己能够看到那种“线”,也恰好是从那次事故之后开始的。
虽然托老师给的眼镜的福,连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不过要是没遇见老师的话,我可能早就不正常了吧。


启子——那个到今天都是我母亲的人是说过,远野家的人有些“非同寻常”吧。
“………怎么会呢。相比之下,应该说是我这边不正常才对吧。”


扶正歪了的眼镜,拎起了书包。
总不能在教室里呆一辈子,差不多是该过去了吧。


在全然不同平常的归路上走着,穿过陌生的街道,远野家就这么一步一步变近了。
渐渐的,周围的风景,也变得不再印象全无了。
不管怎么说,八年前自己毕竟住过的,现在这里也不是从未走过。
心情有点复杂呢,现在这条路,既让人怀念,又感到新鲜。明明一直到刚才,一想到要回家就提不起劲来的,现在回家又好像变的不是那么讨厌了。
……………远野志贵九岁之前的家吗……。
放在日本简直像摆错地方样的,矗在那里的洋楼。现在妹妹秋叶还留在那里吧。讨厌我的父亲——远野当家远野慎久,几天前已经过世。母亲在生秋叶的时候病死,远野家的人,剩下来的不过是我和秋叶两个。
虽然说,这个身为长男的远野志贵,才本来该去继承远野家的,不过现在与我无关了。


成为远野家的继承人,就意味着要接受那种五花大绑的教育。
因为讨厌这样子,只管自己我行我素,和父亲不知道闹过多少别扭。后来我被卷入交通事故里体质变弱,父亲也就幸亏如此地就这么断绝关系了。
父亲大人说的:“纵然是远野家的长男,像这样不论何时都可能会猝死的人,不能作为远野家的继承人。”虽然我一直没能如父亲所愿的猝死,不过从那时起,妹妹秋叶作继承人就这么定下来了。本来作为远野之女就一直都受到严格教育的秋叶,那之后就要面临更加厉害的严训了。


…………八年前舍弃了的家的生活吗
虽说八年的时间实在有够长,期间的生活却意外的模糊。
就算这样,有些事还是牢牢的印在心里。
比如————妹妹秋叶的事。


刚寄养到有间家那段时间,秋叶好像有几次来过来看我。不巧的是,我当时过的是每天光顾医院的生活,结果一次都没见到。等到秋叶上了全日制的公主学校,就再没有一点联络了。


我和秋叶不同,已经是被本家排斥掉的人了。于是干脆就坡打滚地过上了自由的生活。
中学也是很大众的一家学校。八年的生活和妹妹没有任何共通点。
直到父亲死后,突然接到“给我回来”的传话为止。


老实说,到今天这一步,我早已没有半点重归远野本家的意愿了。
可是,那里的还有秋叶呆着。


小孩子那会儿,
秋叶总是老老实实的,总是像忍着什么样的怯怯的,唝咚唝咚地迈着步子在我后面跟着。


不知到底是那一头长长黑发的过呢,还是因为身上的洋服太精致,那时秋叶简直就是个法琅人偶样的女孩子,浑身散发着童话气。
想到父亲过世后要在空大的洋房里独自过活的秋叶,不由不让人挂心啊,
更何况————把本来属于自己的责任丢给她,在外面自由自在生活的我,本来就觉得是亏了秋叶呢。这次答应回来,其实不过是想给秋叶赔罪也不一定呢。远野家的房子大得离奇。
铁栅围起来的地片大到简直不正常,就算是带着操场的小学校,不管怎么看都能塞一个进去。
栅栏里森森的庭院,用森林来形容好象更合适。在这林子的中心,除了高大的洋楼,还四散着不知多少间房子。


小孩子那时还没觉得怎样,可是对现在已经在平常家庭生活了八年的自己,突然有了这种宏大到夸张的家,感觉像犯罪。
大门没有上锁。用力推开那扇铁门,往玄关走去。
洋房的玄关令人窒息般厚重的耸着,威压着任何一个来访者。
铁制的房门旁,是不怎么相称的门铃。


“…………好”
好不容易把紧张搁到一边,按下门铃。


乒磅——,怎么说呢,听起来很难有亲切感出来的铃声。


令人窒息的静寂持续了数秒。
门后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好像有谁急急忙忙地过来。


“劳您久等”——房门咔嚓的开了。
打开的房门后,是多少有些印像的前厅,还有一个穿着烹饪装的围裙少女。


“太好了,到这个时间没来,真担心您迷路呢。太阳落山要是等不到的话,还打算找过去的呢。”和服套上烹饪装这种让人感觉时代错乱的着装下,满脸微笑的少女这么说着。


“啊,不是——这是----那个。”
怎么说呢,面对眼前这个一身时代错乱的少女,一下子结结巴巴起来。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也许是这边反应太不自然了,少女微微的侧侧头。
“请问,是志贵少爷吗?”


“嗯——啊啊,嗯,那个迷了路去接什么的,就不用了。”“哈啊,真是,不要吓我嘛,让人还以为搞错了呢。”
像是母亲责备淘气的孩子似的说着,少女还是一脸温暖样的笑着。


…………穿着围裙装,出来迎接客人,加上“少爷”这么称呼我,这么说,这女孩子是——


“那个——请问,你是在这里工作吗?”听着这个问题,少女只是微笑着。
“啊,您一定累了吧。不要客气,快请进来吧。秋叶小姐就在起居室等着您呢。”
少女领着我快步向起居室走着,忽然像是想起来似的,满脸笑容的回头补了一礼。


“那个——欢迎归来,志贵少爷,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
少女的问候,夹着华丽炫目的笑靥迎来。
说不出什么应景的机灵话,这边只好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在后面跟着。


就这么被她领着来到了起居室。
————这个起居室,好像头一次来的感觉。


到底是自己已经不记得八年前的事了呢,还是这间起居室装修过呢,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真是跟到别人家做客似的,心神不定。


往起居室的看看,穿着围裙的少女,恭敬的低下头去。
“志贵少爷已经到了。”
“辛苦了,琥珀,你回厨房张罗去吧。”
“是”原来是叫做琥珀的。
琥珀转身向我微躬一礼,退出起居室。


留下来的只有我,外加两个没见过少女。


“好久不见呢,哥哥。”
一头长长黑发的少女带着凛凛的眼神,向我问候着。


--———思考,干脆说纯粹停止了。
一片空白的大脑完全问候不能,除了默默地点头什么都做不来。
————不过,这也难免的。


八年没见的秋叶,没有了半点记忆中的影子,完全彻底地化作了一位教养有素的大小姐。


“哥哥?”黑发的少女,头微微的一侧。


“啊——没什么”
让人丢脸到家,自己除了莫名其妙的话就说不出别的了。


在我的脑子在为判断眼前这个是不是秋叶而全力飞转的时候,秋叶却早已认出了我这个哥哥的样子。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谈话前先要休息下比较好呢?”
秋叶注视着我,淡淡地说。
是错觉吗…………好像感觉她,非常的不快。


“……啊,我没什么啦,只是,那个,秋叶变化好大,吓了一跳而已。”


“过了八年当然会变的,更何况我们还在成长期,————还是说,哥哥觉得应该一直像以前那样子才好吗?”
…………怎么回事啊,总觉得,秋叶的话里有什么东西,硬硬的刺着。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啦,不过,秋叶的确变化的很厉害,怎么说呢,跟以前比起来,更像个美人了。”
这并不是奉承,是我的老实话。“哎,这样子吗。不过哥哥倒还是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呢。”
秋叶闭上眼,冷冷的回了一句。


“………………………………”
…………嘛,虽说是之前就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秋叶果然还在记恨我吧。
“身体没问题的话,那就跟我谈下吧。哥哥好像对返家的详情不感兴趣呢。”


“返家的详情什么的,我只是突然收到‘回本家来’的通知,别的就不清楚了。喔,要说父亲过世的话,我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
某大企业的掌门去世,一般报纸的经济新闻里都会有载的。远野慎久的卜报,在他葬礼结束后,才通过报纸的渠道传到了长子远野志贵的耳里。作为亲儿子的这个人,不是被亲戚告知,而是通过一张一百元一份的纸得知自己父亲的死讯。虽然不无讽刺,还真是个便利的时代啊。


“………实在抱歉,父亲去世,没有通知哥哥是我的失策。”秋叶静静地低下头。
“没那么严重的,我就是去了葬仪,死人也不会复生。秋叶你不用自责的。”
“抱歉,哥哥能这样说,我会也好过些。”
秋叶虽然一脸严重,可那种事本来就是怎样都好的。
所谓葬仪,是为感情上无法对过世者释怀的人们准备的,把情感作个结束的仪式,对于早已给断绝亲子关系的我而言,葬仪不过是多余的。


“叫哥哥返家是我的意思,明明是远野家的长男,反倒一直寄养在有间家,这不是怪事吗?父亲大人过世,远野家的血脉只剩下了我和哥哥而已。父亲大人出于什么原因把哥哥寄养出去虽然不清楚,但是,我们跟父亲大人现在毕竟已经阴阳两隔,哥哥继续住在有间家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所以就叫哥哥回来了。”


“………啊,我倒是没关系,不过,亲戚们居然会答应下来呢。记得当初提出要把我寄养出去的,不就是那些亲戚的嘛。”
“的确如此。不过现在远野的当家是我,那些亲戚的意见随它去,我全部挡下了。”
“不过虽然想哥哥在这里生活,毕竟是家有家规,所以还请哥哥遵守这里的规矩,以前那些懒懒散散的做法,就可以免了。”


“哈啊,这可是赶鸭子上架啊,秋叶。都这么过到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做回教养有素,也没打算再做回那种人了。”


“那就请尽力而为就好,所以还请哥哥努力,还是说——我能做到的,哥哥却不能呢?”
被秋叶用冰冷的眼光淡淡地看着。那双眼,简直好像要以无言的方式,把八年来抛下她逃走的怨恨一齐丢将过来似的。


“——O——K,明白了。我会试着的努力的。”
————真能那样就好了,秋叶的双眼是这么说的。


“试着努力的怎样都好,关键只要结果让人满意就可以了。”
凛凛的,秋叶继续说着毫不留情的话。


“接着说回来,现在远野家除了我和哥哥两个再没旁人住,碍眼的人呢我全部赶走了。”
“哎?等下,秋叶,全部赶走………难道你?”
“哥哥也不想在屋里见到那些亲戚吧,虽然大部分的佣人都遣散了,但跟着我和哥哥的两个人还有,所以也没什么问题。”“不是,不是这个问题吧,秋叶。这样乱来的话,你不怕亲戚会议上会造反的吗?。”
“啊啊,这件事哥哥就不要翻来覆去的了,比起房里挤满了亲戚,哥哥也觉得只有我们住的话会比较轻松吧。”
………呜,话说回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可是,秋叶才刚刚当上远野当家的吧,突、突然就这么暴君似的随性子乱来,亲戚们肯定不会没意见吧。当初就算是父亲也不敢怎么违拗亲戚们的。”


“说的没错,所以父亲大人才会把还是小孩的哥哥寄养有间家吧。不过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很讨厌那些亲戚了,要我从今往后继续跟那些尊亲们烦下去,那还是免了。”


“那还是免了……我,我说秋叶——”


“啊啊,好了啦。哥哥不用替我头疼就好!从今往后,哥哥还是请为端正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头疼就足够了。就我现在所见的样子,要端正过来好像会很麻烦呢。”
秋叶的视线从我那里稍稍挪开几分,象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就先说到这里吧,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这个孩子就好———翡翠。”
秋叶向着站在旁边的少女递了个眼色。
叫做翡翠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向我鞠下躬去。


“这个孩子是翡翠,今后就是哥哥的随身侍女了。还请哥哥多关照呢。”


————————————唉?
“——等,等等,说是侍女,就是说,那个———”
“通常说的使唤人,就是这样。”
秋叶理所当然样的说着不容置疑的结论。


…………不敢相信。
身着洋裙侍女装,感觉和洋馆很搭的少女,也好像天经地义般地在那里站着。


“————等下拉,又不是小孩子,没必要跟着侍女的吧,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的。”
“难道说煮饭洗衣服之类,哥哥也要自己动手吗?”
呜…。秋叶说的,尖锐到难以反驳。“总之,既然哥哥回到这个家了,就请听我安排。哥哥在有间家则怎么过的我是不很清楚,不过今后,哥哥是在远野家生活了,这点相应的待遇,请理所当然的接受就好。”
“呜…………”
无话可说了,往翡翠看看。
翡翠只是面无表情的,人偶般的怔怔看我。


“那么,翡翠,你领哥哥去他的房间吧。”
“是,小姐。”
翡翠影子一般不声不响地向我这边走来。
“请让奴婢为您带路。志贵少爷。”翡翠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哈啊”
叹了口气,我也跟着走向前厅。


到前厅了。
这个洋房,以前厅为中心,延伸出东馆和西馆,像鸟的两翼。
———无论是哪边的别馆都有小医院那样的规模。


记得这所洋房是按左右对称的布局建的,两边的房间完全一样。


“志贵少爷的房间就在这边。”
翡翠走上楼梯。远野志贵的房间看来是在二楼了。
说起来,我记得佣人的房间应该在一层的西馆,那么翡翠和琥珀的房间都在一楼了。
外面,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走在灯光模糊的长廊,前面是身着洋裙的无言少女。
“………像是在哪个童话王国一样啊。”


这种感想,想都不想地从嘴上冒了出来。


“志贵少爷,您说什么了吗?”翡翠停下来,转过身问。


“没有,只是自言自语罢了,你别在意。”
“…………”
翡翠怔怔的看了我一阵,躬身一礼,然后又走了起来。“……………………”
找不出话来形容,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翡翠领我来的房间,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一介高中生住的。


“………这是我的房间?”


“是,如果您不满意,奴婢给您换其他的房间也完全可以。”
“不是,怎么会是不满意呢。只不过,那个————”


————有点,不对,太有点气派过头了。


“志贵少爷?”


“————嗯嗯,没什么了。那我就高高兴兴地住下来吧。”
“是,这房间跟八年前没有任何改动,应该不会不习惯的。”
“————?”


翡翠这样的口气,有些奇怪啊。
这样听着,好像这里一直都是我房间的样子不是嘛。
“呢?这个这里以前也是我的房间?”
“……啊。那个,这里,该不会,原来就是我的房间?”
“这原本就是您的房间,有哪里不对吗?”
翡翠微微的侧侧头,象有些吃惊的样子
…………安心了,这个女孩身上,看来还是有感情表现这个概念存在的。


“……嗯,经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我好像也稍微有点印象了,嗯,一定是这么回事吧。”虽说完全没有亲切感,不过都离开了八年了,也不奇怪的吧。


“不过,到底还是闹心啊,直到今天都是住六个半塌塌米的单间,现在这样子简直就像是跑到哪里的高级宾馆里似的。”


“您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还请您尽量习惯。毕竟从今天开始,志贵少爷就是远野家的长男了。”
“说的也是啊。还是得努力呢,起码要表面上不让别人看出笑话。”
咚的,把书包丢到桌上,伸个懒腰
——————各种各样刺激神经的事真够多的,的确,今天开始就得尽力去习惯了。#--iCMS.PageBreak--#“志贵少爷您的行李好像都搬过来了,不过如果还有什么缺少的请告诉奴婢。”
“————啊,我想没有什么其他的了,怎么问这个呢?”
“………嗯,您的行李好像太少了一些的样子。如果有需要其他什么的话,请务必告知,奴婢会去准备的。”


“………这样啊。嗯,目前好像也不需要什么其他的。行李嘛,向来就是这么少了。称得上自己东西的话就只有这个书包,这副眼镜,嗯。”
————书包也只有教科书,嗯,还有一条不知道是谁的白丝带。
“总而言之,你就别介意行李的事了,住这么气派的房间就已经太够了,对我这样的”


“………是,那么奴婢一小时后再来召唤少爷。”
“一小时后…………是晚饭吗?”
“是,此前的时间,还请您随意。”翡翠还是无表情的说着
…………但是,虽然说是要随意,问题是怎么随意才好啊,看看钟才刚过六点。平常这个时间我是去起居室看电视打发的。不过,这栋洋房里有没有这种东西,就真值得怀疑了。


“翡翠,我随便问一句,这栋房里有电视吗?”


“电视………啊?”
翡翠的双眼微微缩了下。
…………怎么说呢,虽然是自己提的问题,现在却让自己感觉到了头疼。
身处奢侈到这种地步的洋楼,居然还问有没有电视。感觉是不是显得不对劲。


没想到,翡翠脸上竟然露出了类似为难样的表情,视线往空中飘着。


“………起居室里是没有。以前逗留的几位好像有使用过。不过搬出去的时候,和其他行李一起带走了,现在应该没有留下的。”


“等一下———以前逗留的,那是谁啊?”“有分家的久我峰家长男久我峰少爷一家,刀崎家的三女刀崎小姐和未婚夫,再有就是扎间家的长男,在这里逗留过一段,大概是三年左右。”


“………三年,吗。翡翠,这个与其说是逗留,应该已经算是在这里寄居了吧?”
翡翠默然以对。


就算是寄居,以佣人的身份回应这种话好像也是失礼的吧。
总之就是说,逗留的亲戚们,搬出去时,把电视在内所有自己行李都带走了。
这么一来,又不能指望视现代文化为俗物的父亲在家里摆什么电视来看,受了父亲八年言传身教的秋叶,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嘛,算了,反正没有这东西也不会死人。”
翡翠还是默然以对。
……这不知道是不是该称作“佣人典范”的美德呢?
除非被问到,翡翠对任何事情都决不多半句口。
当然,我这边就比较郁闷了。


要是做点什么来让这张无表情的脸上软化出微笑,光用想的就知道是难如登天了。


“嗯,反正在一楼的西馆里不是有图书馆嘛,有空的话去那里看看书就好了。”
翡翠还是不说话。
只是呆呆的立在房间门口,眼光不知在看着哪里似的飘着。


“———翡翠?”
翡翠连嗯都不嗯一声。


突然间,翡翠收回眼直望着这边,
“———姐姐的房间里的话,我想应该有。”


“哈啊?”——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应该有……,什么啊?”


“就是电视。记得以前在姐姐的房间看到过。”
翡翠这样子说着,简直像是在把不知几年前的旧事想了起来似的。


“先等下,你说姐姐———是说琥珀吗?”“是的,现在还在这间屋里工作的只有奴婢和姐姐两人。”
要说的话,她们两个倒真是像得很。不过琥珀总是笑眯眯的,而翡翠就面无表情,让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姐妹上去呢。


“那样啊,琥珀看起来是那种会看综艺节目的性格呢。”
不过,这么一来象是打着“看电视”的旗号去琥珀房间玩的样子,又觉得不妥。


“对不住啊翡翠,电视的话就当我没说好了。反正今后都在这里生活的嘛,不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行。”再说,就是看了电视,让秋叶见了又不知道会说什么了。
这里还是做个和远野家身份相称的,天天向上的好学生好了。


“那我吃饭前都会留在房间里的,到时翡翠再来叫我吧。翡翠也还有其他事要做吧?”
翡翠“是”的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安安静静地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晚饭的时候坐在秋叶对面。
理所当然倒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翡翠和琥珀两个只是在我们后面站着照应,没坐下一起吃。
…………在自己看来,既然四个人住,晚饭坐下一起来要自然得多,结果这种把人搞到浑身紧张的晚宴形式,对我起到了完美的奇袭效果。
丑话放在前面,现在这个远野志贵早已把西餐的礼节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全是,片断的印象多少还有,起码还未沦为没上过西餐桌那种。可是人这东西,任何记忆一旦不用,很快就躲到大脑的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于是在秋叶小姐正对面用餐时,基本是我一动,秋叶的眉毛也得动一动。
这个阵势,让人从头寒到脚。


……老实说,一想到今后每天都得这么来一遍,心情沉重。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房间。
时间刚到是晚上八点钟,要睡的话是有点早。


“嗯————————”
松了松给那顿晚饭弄得发酸的两肩,猛地伸直后背,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
“嘛,算了。光是那顿晚饭就算是重体力劳动了。”
倒不是说,西餐的刀叉用起来有多重,比起那个,秋叶的视线要重得多呢。“志贵少爷,您在里面吗?”
翡翠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一起传了进来。
“在啊,别客气,进来好了。”
“是,那么恕奴婢失礼。”


“这就为少爷收拾睡床,奴婢做起收拾,样子不雅,还请少爷到起居室暂候。”
“啊,样子不雅什么的,没有的事啦。我在角落老实站着好了,翡翠你尽管收拾好了,不用在意我的。”
从床上跳起来,向房间一角走动。


“…………………………”
翡翠看起来像要说什么的样子,可最后还是无言的埋头收拾起床铺。
“————翡翠”
“是,有什么事吗,志贵少爷。”
“啊,边收拾边答就好了,也没必要非得站正了姿势说的啦。”
“………………………”
这类要求,翡翠照例沉默。
看来,这女孩是经历了身为使唤人的严格教育似的。


“拜托了翡翠,边收拾边说话好吗。这样子感觉我在碍事似的,让人不好意思啦。”
“—————志贵少爷这样吩咐的话,那就再恕奴婢失礼。”
翡翠淡淡的重新铺起了床。


“啊,那个,这里的门限好像是七点,是吗?”
“唉————啊,是。准确说的话,晚七点正门落锁,晚八点其他出入口落锁。晚十点限制在屋内走动,家规如此,还请少爷遵守。”
“屋子里也别出来走动……是这样子吗?………嘛,我倒不是说有什么意见,不过这也有些太严不是吗?我和秋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限制到这个地步也可以的吧。”
“……是。可是,家规如此,少爷请尽力而为。况且最近晚上这一带并不太平,志贵少爷您应该知道的。”


………啊啊、是有彦提起的那个现代吸血鬼事件的骚动吧。
的确,这条街上有连续杀人事件发生的话,不小心点是不行…………


“志贵少爷还有什么要垂询的吗?”
“嗯,这个嘛————”
想问的事情是有一堆,就是翡翠和琥珀的事情自己不都一点不知道吗。(-_-)
“问些无关紧要的,可以吗?”
“是,请问什么事呢”
“翡翠跟琥珀在这里主要做些什么,我还不太清楚呢,能告诉我吗?”“奴婢随在志贵少爷身边照顾,姐姐听从秋叶小姐吩咐。两位不在时就负责管理这栋屋,有什么吗?”


“………照顾,果然搞成这样子啊。”
肩头还是一沉。虽然秋叶说得天经地义似的,可这边我说到底还是个普通高中生啊。居然要个同年的女孩来照顾,这种习惯至少我现在没有。


“那………随在身边,就是说真成了我的随身侍女了吗?”
“是,有什么事还请尽管吩咐。”
“……嗯,我明白了。看秋叶说话的样子是怎样都不会解雇你们姐妹的,那我就老老实实的麻烦你照顾好了。不过……”


“志贵少爷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嗯,谈不上什么特别的要求,只不过,称呼我的话,能不能不要在志贵后面加少爷好吗?老实说,听得人脊背发凉。”
“但是,志贵少爷是我的主人啊。”
“不是就说,很讨厌被人这样少爷少爷的叫啊。到昨天为止,我都过得再普通不过了。现在突然被同龄的女孩叫着‘少爷’度日,这样真的很难受的。”
哈啊,翡翠又开始默然以对。
“叫我志贵就好了,反过来,我也直呼你翡翠的吧。称谓上不用这么刻板的吧。轻松随便点就好的。”
虽说仍是毫无表情,翡翠的眉微微低了下去,好象很为难的样子。


“但,您是我的雇主——”


“说是这么说,可实际在雇用你的并不是我嘛。而且翡翠的工作做的就是我做不了的,这样看的话,还是翡翠这边比较伟大啦。”
翡翠继续默然以对。


…………看来要说服她,光凭一朝一夕是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事情就这么定了,让我太拘束的叫法今后就免了,跟你姐姐琥珀也这样讲一下,好吧。”
“是,既然是志贵少爷这样吩咐。”翡翠面无表情的点下头去。


…………称呼上的请求,还是被很完美地无视了。


“那么奴婢告退,今晚就请少爷就此休息。”
翡翠行过一礼,转身去握房门的把手。


———啊,还有件事忘了问。“啊,稍微等一下。”
走到房门边,伸手搭在准备离开的翡翠肩上。
碰到的那一瞬间————翡翠猛地用厉害得吓人的势头拨开我的手。


啪的一响,我的手被拍开了。翡翠像逃似的往后退着。


“咦—————”
实在太突然了,除了这声惊讶,嗓子里发不出别的。
尽管还是面无表情,翡翠的双眼,却直像盯着仇人那般激烈地盯着我。


“啊,那个———我刚刚是不是做什么过分事了呢。”


“啊……”
“………实在,很对不起…………”翡翠的声音还带着紧张。
“………身体上的接触,奴婢……不是很习惯。还,还请,多多原谅……”
翡翠的双肩微微的颤着。


不知怎么,感觉自己是做了相当恶劣的事。
“啊————嗯,对不起。”
想都没想地道了歉。
自己虽然不太明白,光是想到翡翠惊恐的样子,头就低了下去。


“——————————”
翡翠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那没有感情的视线似乎温和下来的样子。


“———志贵少爷不必道歉的。刚才不对的是奴婢才对。”
“不,不是这样的,嗯,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但是总是感觉不是。” 喀吱喀吱的搔着头。


翡翠怔怔的朝我望着,恍惚一瞬之间,翡翠似乎是垂了下眼。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志贵少爷。”
啊,对啊,把正要离开的翡翠叫回来,不就是有事要问的嘛。“嗯,不知道秋叶怎样有些放心不下。那家伙,是在上全日制寄宿学校读书的吗?”
“志贵少爷,这个是直到初中毕业前的事了,今年开始,秋叶小姐可以作为特例走读。”


“…………嗯,那就是说每天会来往在这里跟学校了?”
“是,不过像今天这样傍晚回来的情况,就十分少见。秋叶小姐直到晚饭时间都有私人课程安排的关系,回家的话至少要七点。”


“私人课程————那是,干什么呢?”
“像今天星期四,本应该是有练习小提琴的课程的。”
“——————哎”
“平常的话,秋叶小姐晚饭之前是不会回来的,所以,志贵少爷有话要和秋叶小姐说的话,就请在晚饭后吩咐姐姐去请就可以了。”
————那么,就此告退了,翡翠鞠了一躬,离开了。


“小提琴、私人课”
算什么啊,这个。
又不是哪里的大小姐,还需要应付这种麻烦事————————


“…………等下,本来就是标准的大小姐了,那家伙。”
对啊,远野志贵的妹妹,现在的远野秋叶,已经是个标本般纯粹的大小姐了。
这边记忆里的秋叶,是那个总是老老实实,总是带着不安的眼神跟在我后面的,那个小我一岁的妹妹…………那时那个,老不说话,就算是想做什么都不敢开口的弱气,总是因为害怕被父亲远野慎久训而终日提心吊胆的女孩子呢。


“————说的也是啊,八年,真的会变得面目全非呢。”
八年,就像自己变成了今天的远野志贵,秋叶也变成了今天的远野秋叶了。
八年,很长。
目前走过人生的一半那么长。
而且正是由孩子变成大人的重要当口,这种时候,我却不在这里。


“………抱歉哪,秋叶。”
如果这八年都在一起该有多好啊。不知怎么了,自言自语地嘟哝着道歉的话。


房里只有自己一个,在床上横着。
八年未归的家,
八年不见的亲人。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别人家似的。“………哈啊。今后会怎么样呢,我…”
我几乎是不出声的喃喃念叨着,就这么合上了眼。


……………………………………………………………………………………………………
……………………………………………………………………………………………………


噢————————————————————呜。
波浪般涌动着似的,好像听到了什么。


噢————————————————————呜。
像是远远的什么东西在长嚎似的。说是野狗,可不该这样子啊,又尖…又刺耳。


噢————————————————————呜。
————耳鼓作响,难道是什么野兽在叫月吗?


噢————————————————————呜。
————不祥的气味,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野兽的咆哮,引得我阵阵头痛。


噢————————————————————呜。
没完没了的声音。


噢————————————————————呜。
噢————————————————————呜。
噢————————————————————呜。
噢————————————————————呜—————————————————


“…………啊啊啊,你有完没完!!”


睁开双眼。
窗外不知那里的狗正汪汪地叫着。
看下钟,是夜里十一点钟。
看样子不是邻居在吵。


“可恶,这样让人怎么睡嘛。”
刚刚野狗般的长嚎,像是从围墙附近传过来的。
反正这样下去也睡不着。这么吵的话,秋叶他们也会睡不安稳吧。
屋里就只有自己一个男孩子,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好像,是在屋子右手那边吧…”
拨开窗帘,确认下外面的情况。——————房间外面,粗茂的树影,枝上泊着的是,……青色的鸦?


暗夜之中,进入视野的一切应该只带着混沌般模糊的黑才对,可是眼中,青色的影,的确格外分明。


“…………………………………………”
青色的乌鸦,简直闻所未闻。


仿佛全然不含意志,机械透镜般的鸦的眼睛,像是往这边盯来。


咕啊————
发出呵欠般的叫声,鸦倏地飞走了。


“……………这是,怎么了?”
脊梁微微的发冷。


野狗般的长嚎变本加厉了。


噢————————————————————呜。
噢————————————————————呜。
噢————————————————————呜。


“………………………………”
怎么回事呢,这个让人发狂的声音。
与其说吵得人心烦,简直像下意识的厌恶,只是听着心脏就开始猛跳起来。


“好—————好烦人!”
换上制服,从房间奔出。


噢————————————————————呜。


回荡在夜里的长嚎声。
声音,确实是从屋的右手那边传来。


“……………………”
不知怎么,喉咙…发干。
环绕着远野家的高高围墙下,是隐没在黑暗中的夜路。
忍着喉咙中的干涩,向着野狗们聚集的地方走。


到了。是声音发出的源头。


“………………唉?”
噢————————————————————呜。


长嚎声,明明依旧没有停。
可是,那里一只野狗的影子都没有。


立在那里的,只有一个人影。
孤零零地抗拒着黑暗的街灯下,立着一身黑色的男人。


长嚎声,就从男人身边传来。
—————可是,没有野狗的影子。男人相当的高大。
铁板样结实身躯的男人,背向着站在面前。


“————————”
喉咙,好干。


噢————————————————————呜。
野狗般的嚎声震动着耳鼓。
寒夜的空气,紧紧的撕扯着皮肤。
不是说因为什么哪里怎么样了,明明,全然没有原因,
可我就象在陷进海底一样,呼吸,还有身体,都沉重得怕人。


可怕,这个词唐突地出现在脑海中。


咕啊。
头顶传来呵欠般的叫声。
青色的鸦,啪飒地落到男人肩头上。


平白地,鸦不见了。


“………………呃?”
错觉吗。
鸦像是突兀地消失在了男人黑色的轮廓里。


那一身黑色转过了来。


乳白的街灯下,男人的身影,简直象只有黑色的影子本身。
漆黑的一团。
那团黑色里,只有纯粹理性的双眼,像不带感情的凶器,闪着寒光。


“……………阿”
无法呼吸,


不过,幸亏不过,
男人的眼,完全无视了我。


“不在、这里吗”
那一身黑色影一样转身离去。


直到那黑影完全隐没,呼吸才渐渐恢复过来。


“哈————哈啊,”
大口大口的吞着气,


回过神来时,已经听不到野狗般的长嚎了。


回到房间。
秋叶她们好象没有醒过,受不了那狗叫声的看来只有我一个而已。


“—————咕”
怎么回事,
头,又开始作痛。


“咦……………为什么,为什么身子…在抖呢?”
手指,抖个不停。
全身,象在被千刀碎刮般地哆嗦。
脊髓,象是被人抽了出去再换成冰柱灌进来,冷得要命。


“——————”
猛地一晕


…………又是贫血吗,
意识象擅自掉向了地面,


突然,看到了不祥的东西。


“怎么——————”怎么会!?
明明戴着眼镜,“线”却钻进了眼里。
“呜………”
是因为太久没有看过了吗,……反应好大。
好难过,
夹杂着贫血的晕眩,胃难过得象要翻过来似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
不过眼只要睁着,线样的涂鸦就会直钻进来。


———是,恶梦吧


总算,倒到了床上。


…………对,合起眼睡就好了。
就这样否定见到的东西,合起眼睡就好了。


身体不听使唤,自顾自地挺着……像尸体。
睡就好了,现在只想这样倒在床上,烂泥一样睡去就好————————#--iCMS.PageBreak--#反转冲动II

老师说过,这对眼睛看到的,是万物最容易坏掉的地方,用人身作比的话,就类似要害。
那是一旦用刃物划过,就可以全不费力地切开物体的,漆黑的线。
就算像钢铁般坚硬的物体,在漆黑的线下,也一样脆弱。


“总之呢,志贵。世间‘万物’只要存在就包含着总会坏掉的命运呢。要想存在,这是无可逃避的条件呢。”小孩子那时,老师这么说过。
小孩子的我,似懂非懂地想着这个道理,变得好怕好怕。
就是说,世界本来就是被谁勉强缝住的,拼凑起来的吧。


这种拼拼凑凑的世界,就算什么时候坏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地面上都延伸着这种“线”样的涂鸦。
走在上面,就连地面也突然裂掉,也很有可能的吧


————每当想到这里,对老师送我的这付眼镜,都会从心底里涌出谢意。
经常看着这种线,不疯掉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物体最容易损坏的地方啊,
天天看着这种东西,实在想不出哪怕一点点的好处。



“————您早晨”


……响起了没怎么听惯的呼声。


“早晨,是起床时间了,志贵少爷”
…………不是说了嘛,不要再叫少爷了。
被人这么一叫,听得脊背发凉,这些明明昨晚说过的——————


————撑开双眼,翡翠感觉像个雕像样的,离床远远的站着。


“………………”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志贵少爷,您早晨”侍女装洋裙的少女在躬身行礼。
“……啊啊,对了。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了。”
坐起身子,看了看房间的样子。


太阳穴,兹兹地发疼。
“啊,那个———”
“眼镜是吗?”
翡翠小小心心的动作着,把眼镜地给我。
戴上眼镜,呼———地松了口气
—————睡觉之前,记得眼镜虽然是戴着的,可“线”仍然是看到了————嗯,应该是什么错觉吧。


“咝………”
是因为睡在没住惯的房间里的过吗,意识就像是飘来飘去的云雾,平空虚着。


“志贵少爷……?”是翡翠的声音。
摇了摇嗡嗡作响的头,清醒着还没睡完的头脑。


“早啊,翡翠,还专门过来叫我起床,多谢了。”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叫志贵少爷起床是奴婢应该做的。”翡翠面无表情的淡淡回答。
就算用挑剔的眼光去看,翡翠还是相当漂亮的。
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孩来叫人起床,本来是件蛮高兴的事。可面对着翡翠的全无表情,实在是有多高兴不起来。


———暴殄天物啊
要是翡翠有琥珀一半的活泼,本来应该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可爱女孩啊。


“———您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我打分样的眼神,翡翠凝视着我。“啊,没什么啦,只是一觉醒来看到翡翠的脸,才想起这里已经是远野家了而已。”
好——,翻身下床,伸个大大的懒腰。


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是一身睡衣了。


———咦,可昨天睡时穿的不是————


“咦?我记得我昨晚睡的时候穿的是制服的————”
“是,那样睡着的话,对身体不好的,所以奴婢叫姐姐帮志贵少爷换过衣服,然后安顿志贵少爷好好睡下的。”
翡翠理所当然地说明着。


是吗,让琥珀来换过衣服的啊。确实那样子睡的话,容易感冒也说不定呢。
不愧是职业侍女啊,照顾得真周到呢——————慢着!


“这————”
手忙脚乱的先确认下下半身,裤子是崭新的睡裤,连内裤也是崭新得锃亮。


“这是干,干,干————”
这是干什么呢你们!————本要脱口而出的,可是话到半截又咽了进去。


总之先沉住气考虑下。
…………嗯,弄到非换衣服不可这一步,也有自己的不对。
再说,帮我换裤的是她姐姐琥珀,直接冲翡翠发火,那也搞错对象了。


“————翡翠”
“是,有什么吩咐吗 。”
“从今以后,这种多余的事就别再做了好吗。要是不能不做的话,做到叫我起床这种程度就足够了,起码换衣服这类的,我想我自己来做就可以了。”
通红着脸,这么交待着。


“是”,翡翠干脆的答应着。
“制服奴婢叠放在这里。换好后请少爷到起居室一趟。”


“……………………”
可恶,真是钝啊
昨晚上,就那样子倒在床上就睡,而且衣服给人换了都没醒过来,简直神经大条嘛。


“平时的话不应该注意不到呢———看来,那个时候还真是有够累的呢。”
自己就算再怎么烦着,已经发生的也变不回去了。一直这么傻瓜样自寻烦恼般的自言自语,也不是个办法。赶紧点换上衣服去吃早餐好了。


校服整整齐齐的叠在那里,衬衣也用拖斗烫的笔直。
手臂滑进袖口,象穿着新衣,感觉真好。


“…………算了,反正也不是故意放裸就好了——嗯”
虽说如此,一想到自己身上被那个笑眯眯的琥珀换过,脸还是不由地就红了。
更糟的是镜子里映着的自己,不但满脸通红,而且居然还由地高兴着什么似的微笑着。
……没问题吧你,远野志贵。
才这点事就这付德行你怎么能在这里的安稳嘛,将来还有你受的呢,真菜啊。起居室里,是秋叶和琥珀。
秋叶穿的制服看着是浅上女中,很有名的公主校呢。她看来早就吃过了早餐,现在只是优雅跟琥珀品着红茶。


“早啊,秋叶。”


“哥哥早晨,——”跟慌慌张张地进来的我不同,秋叶还是那么神闲气定。
“您早晨,志贵先生。早饭已经在餐厅准备好了,还等您用呢。”
跟冷冷的秋叶对应的,是琥珀满脸笑容的问候。


“啊,多谢你了。………那,秋叶,你已经吃过了吗?看起来品茶象在饭后的样子。”
“当然的吧,哥哥什么时候起床做妹妹的似乎不应该过问,不过至少应该留出早餐的余裕才好。哥哥七点才想到起来,还真是懒散呢。”



“………是吗?七点吃早餐,平常不都是这样子嘛。秋叶你平时几点呢?”
“早晨五点起床而已…………有什么吗?”
“……………………”
真不愧是秋叶。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早起床是干什么来的,单凭她自己起床这种早法,我就没什么好反驳的了。


“说到底,哥哥的学校从这里走要三十分的不是吗?离得这样近,起码还请不要迟到才好,那样很对不住远野之名的。”
“………………呜”
秋叶的话里,感觉这里那里不停的冒出刺来。
可是又说得太堂堂正正,想反驳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啊啊说的也是,可没办法啊。昨天晚上那样子弄到翻来覆去的,睡都没睡好。”
“啊,也是呢。哥哥才刚刚回来,房间里没有住惯也是难免的。…………算了,今天的事就不再追究哥哥了。”


“不是啦,不是说房间有多住不惯的过,只不过————”
是昨天晚上,被野狗般的长嚎,弄得。比起房间的不惯,这个才是真的。


“秋叶,昨天晚上外面那样的吵法,是每天都有吗?”
“————啊?”听了这一问,秋叶不解样子,头微微侧着。
————看起来,这边的意思,完全没有传达到似的。“就是说啊,昨晚的那个声音嘛。汪汪汪汪的狗叫声吵着,你们都没睡着吧。”
“————哥哥?有那回事?”


……………………
“那个不会没听到的吧,晚上十一点左右开始,外面不是一直有野狗在叫个不停吗?”
秋叶和琥珀对望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看着我………
………好像这边神经错乱的样子,真受不了。


“好了好了,那就不问秋叶了,琥珀,你一定听到昨晚的吵声了吧。”


“————那个,怎么说才好呢,昨晚确实是很大风………不过非要说昨晚有什么异状的话,就是发现了志贵先生穿着制服就睡喽。”


“…………啊,那个事啊,那个,之后的,我很为难的……”


“为难?这是怎么回事呢,琥珀?”
“啊,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看到了志贵先生差劲的睡相而已。”
琥珀开朗的笑着,轻轻松松就把秋叶的质问搪塞过去了。


……看起来,琥珀就没有呼志贵少爷什么的了,看来昨晚翡翠还真是把话传到了。


“………你们真的都没听到吗?昨晚,外面的野狗样的叫声持续了可有三十多分钟啊,汪汪汪汪地不停地叫,你们不觉得吵吗?”


“是了,是了,那就是有些汪汪汪汪地在乱的呢。”
………琥珀,看来已经在搪塞我了。


“………啊,嗯,也可以这么说啦。”


“嗯————?我的确不记得有听到啊,琥珀也是吧。”
“嗯——是这样子呢。虽然这么说对志贵先生不敬,不过昨晚我好像并没听到这样的叫声呢。”
“那就一定是这样了,想想看的话,哥哥应该是昨晚做了有狗叫的梦吧?”


“…………呜”
不过要说是梦的话,那种诡异的记忆真的是梦也说不定呢。


“哥哥还没习惯住这种房子吧,所以才会作了这种性质恶劣的梦呢。这样子的话,今晚也有野狗在叫也不一定呢,啊,那不如就养条只知道扑人的狼狗好了。”
心眼里哪里带点不坏好意的样子,秋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时间到了呢,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哥哥你去上学,也请小心别被恶狗咬呢。”
秋叶这样说着,走出了起居室。是要送秋叶去玄关吧,琥珀也跟着走出去了。“……………………”
好了,好了,这边的结论看来也差不多有了。
从昨晚到现在的举动看。想都不用想,我是彻彻底底地惹秋叶讨厌了。


把琥珀准备的早餐全部消灭之后,走出前厅
前厅里,翡翠正拿着我的书包,静静地等在那里。


“志贵少爷,到学校时间还够吗?”


“啊啊,这里的话二十分钟不到就应该能到。现在是七点半,就是绕些也可以到的。”
听了说明很安心的样子,翡翠点了点头。


“那么,请让奴婢恭送您上路。”


“唉——?啊,嗯,有劳”
…………到底,有随身侍女在身边,就算自己不好意思,也还得被照顾到这个地步呢,。


“啊,志贵先生,请等等。”
踏踏踏踏,琥珀从二楼跑了下来。


“………………………”
看到琥珀过来,翡翠忽然静了下来,抽身站在了一边。


“嗯?琥珀你不是和秋叶一起的吗?”
“秋叶小姐已经乘车往学校去了,因为有东西要交给志贵先生,所以就留了在家里。”
“交给我的?什么啊?”


“嗯,是昨天有间家那边送来的东西。”琥珀脸上荡漾着笑容。


“哎————?不会吧,我已经把随身的行李全部搬回来了。再说一直以来使用的生活用品都是有间家的,说到自己的东西,就只有这身制服…………”
“是这样吗?可这个确实是有间家送来的呢————”
琥珀递给我一个大概二十来公分长的细长木盒,
拿在手里,不是很重。


“——琥珀,可我的确见都没见过这个东东啊。”


“哈啊——?但这个是志贵先生的父亲大人留下的遗物哦,说‘把它传给志贵”,是有这样的遗言呢。”“………那个父亲大人给我的?”
…………听着没有真实感。
八年前、把我赶出家门的父亲大人,怎么会有遗物给我呢?


“嘛,无所谓了,琥珀,你把它放在我的房间里吧。”
———琥珀好象要看出什么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木盒看,
那样子,只有一个想要玩具的孩子的才会做出来的吧。
…………还在那么看着…………
看来应该说,就是个想要玩具的孩子吧


“…………我明白了,琥珀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啊,没有的事啦。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在意。”
…………我就在说,你很在意了嘛。


“那我就打开来看看吧。好,给打—开——”
啪的一声干响,木盒打开了。
里面,是一条大约十来公分长的细铁棒。


“…………铁棒啊……”
没有任何装饰、不知用过多久、隐隐带着握痕的旧铁棒。
…………这样的破烂给我当遗物,父亲大人还真是见不得我呢。



“————不是啊,志贵先生,这个是水果刀的。”
琥珀把铁棒拿出来 。
“你看,这是可以弹出刀刃的,这么一按的话——”
啪的一声,十公分左右的刀刃从棒中飞了出来。


………原来如此,的确是把小刀的样子。


“虽然是相当年份的古物,但是还很耐用啊。啊,底下还刻着年号。”
琥珀收起刀刃,把刀递给我。
确实,刀柄的下面是刻着文字,“七”、“夜”这样两个汉字。


“姐姐,这个不是年号的。只是“七夜”这两个字。”
“哇!”
猛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一直不言不语的翡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后面偷眼看着这刀。“吓,吓死我了…………翡翠,别恶作剧好不好,不用在后面偷瞧的,想看的话,我拿给你看就好了。”


“啊————
被这么一说,翡翠的脸微微的发红。“对,对不起,只是——那个,这把刀实在太漂亮,所以就…”
“漂亮?这个,用漂亮形容也可以啊,我是怎么看都只有破旧的感觉。”
“——怎么会呢,有这样古雅的刃文,应该是很有来历的古刀的。”
“………这样子啊,我还差点给当成破烂呢。”
翡翠这么肯定,我也觉得差不多这样子了………嗯,这样的话,作为遗物也错不到哪里吧。


“七夜………呢。是这刀的名字吗?”
“可能是吧。说起来,给小刀起上名字的人倒不是很常有呢。”
不管怎么样,这个是有年代的古物就是了。


“嘛,反正送来的东西,不拿白不拿是我的信条啦。”
收起刀刃来,把刀放进兜里。


“志贵少爷,时间不多了…………” “不好,不赶紧的话就来不及了。那我走了,琥珀,啊,多谢你把东西送来。”
哪里哪里,琥珀笑着摇着手。


出了玄关,走过院子。
刚到大门外,就发现附近吵吵着什么的。


“……这是怎么了?屋子右边,发生了什么事吗,吵成那个样子?” “嗯,今早,在屋子的东边的路面上发现了血迹。”


“———血迹………?是说,在那里有血粘着吗?”
“是,围墙上也是。志贵少爷还没睡醒的时候,就有警察在那里调查了。”
“………那个,难道说有人死在那里?”
“没有,发现的时候就只有血迹而已。”


“——————————”
右手那边……屋子的东侧————不就是昨晚遇到那一身黑衣的男人的地方吗?
血迹————血的痕迹,
赤色的痕迹————
说起来,那个时候
的确,好像,看到了赤红色的东西……。



“志贵少爷?” “唉………?啊啊,没什么,我没什么事。”
左右地摇摇头,像要把不吉的影象从脑海里抖掉似的。“那我走了,出来送我,有劳你了,翡翠。”
“您慢走,请路上小心在意。”
翡翠深深的躬身一礼。


…………虽然不明白她要我小心什么?嗯,大概是担心我的身体吧。
“啊啊,THANK YOU,翡翠也多多小心在意啊。”
既然是好意,就用同样的好意去回应吧。冲着翡翠精神满满地挥着手,离开远野家的大门。


————走在不熟悉的上学路上,
以前走的都是有间家到学校的线路,走这条路上学还是第一次呢。
虽然变的只不过是路线而已,现在的心情,却简直像是转校生一样新鲜。


“————这边基本没有呢,我们校的学生。”
我们校的学生,基本都不会住到这附近的家庭里吧。
七点半的早晨,穿着校服一路小跑的学生,这周围,只有自己。


商业街上,匆匆上班的OFFICE一族正你来我往的熙熙攘攘。
跟平常一样,职业装的职员们,好像在为今天一天的工作铆着劲,战斗准备全开的样子。
啊,说跟平常一样是有点误差的。
街上的气氛,这几天,都多少有些沉重的。
恐怕是因为连续不断的杀人魔事件吧。几天来,一到傍晚,街上的行人就少下来的。


“————夜游也要适可而止呢,有彦。”
该不会无视街上的事故又出去夜游了吧————这个有彦的样子,又出现在脑海里。
嘛,就算说他,那家伙听不听还是个问题。


零零星星的,穿着制服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还有十分钟校门就关了,为了不迟到,大家都在柏油路上急急赶着。


————到达。
从家徒步,花掉三十分钟,不,二十分钟上下吧————因为途中不知道跑了几回吧。
想从容点的话,七点钟之前出门是免不了的。


点到前数分钟的教室里嘈嘈杂杂的吵。
班主任过来点人头之前,班里的同学们都全无秩序地散在教室里,虽说短短几分钟,可教室里过节般的闹。在他们中间穿着,我慢慢的走向自己靠窗的座位去。


“哟噢,好迟啊,远野。”
跟这个充满阳光的早间教室从未配过套的某人,浮出着一脸坏笑等在那里。
而且————“啊,早晨啊,远野君”
——————跟巨夸张的乱入人物一起。“学姐——————你怎么在我们班的教室里?”
呆呆的指着好像是从地里冒出来样的シエル学姐问。


“啊啊——这很希奇吗?我不过是路过的时候突然想‘远野君在不在这个教室里呢’——就顺便过来看看而已嘛。”
“才不是‘很希奇吗……’那个意思,我说,正常的话,高年级是不会到低年级的教室来啦。这样的话一般都会有问题不说,不管怎么说,教室之间隔的也太远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学姐一边听一边认认真真的点着头(*_*)
“不过这点就没问题啦。别看我这个样子,跑起来可是很快的。从这里到楼下自己的教室一分都用不掉的。”学姐一脸——真的真的没问题样的,大力强调着。
………………………………(-_-b)


“………………”
看来,跟这个人再说什么普通学生的规范之类,纯粹是毫无意义。
“你还真有够鸡婆呢,远野。这样不挺好嘛,学姐爱来就来再好没有了啦——”
有彦还是有彦,
不但一屁股坐在别人的桌子上,而且还心情愉快地与学姐聊天。
“…………那也好。不过要是到了点名前两分钟,学姐你不记着回去可会来不及哦。”
不知怎么,好累的样子…………叹了口气,向自己的椅子坐下去。


“……干君、远野君看起来有点不精神的样子呢”
“……啊啊、多半是搬家后的生活跟那家伙的习性不合吧,引起什么精神反应了吧。远野这家伙别看是对大多数事都无所谓的类型,遇到莫名其妙的场合,可是有突然暴走的恶趣味呢。”
“……真的吗?远野君看起来不像是很会生气的人呢。”
“……才不是,那只不过是印象分啦。远野这家伙呢,平时就老老实实的装耶稣,碰到自己无法理解的情况,就BAN----NNNNNG的大暴走的类型才对呢。”
“……哈啊?BAN----NNNNNG的大暴走的吗?”
“…………对对对。一旦气昏了头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来呢,学姐可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表欺骗哦。”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着悄悄话。
(………………………………这两个人在说相声吗?(??b)……)


“…………我说啊。要议论人的话请到走廊好吗?在别人桌前咬耳朵,悄悄话有你们这么说的吗?全让人听去啦。”
“什吗、你原来在听的啊远野!?”
夸张地作惊讶状的有彦。………………演戏演到他这份上,比生气来早一步的是无奈。
学姐那边呢,更是一脸吃惊的样子———这个人照例是那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来真的样子,
啊啊————地掩住惊讶的嘴。
…………………要是学姐这个人的话,可能真的打算在这里讲悄悄话也说不定呢。
(鬼才信呢!)“好过分远野!竟然偷听本人和学姐之间热火朝天的悄悄话,还真不是一般的恶趣味呢你这家伙!”喀喀喀……地作着效果音,有彦义愤填膺状的手指着这边。
“—————有彦。你这家伙,难不成想找架打吗?”
好想打人,…………拜托,有彦也好不管何方神圣都好,放马来打吧!


有彦的脑袋,———普鲁普鲁的晃。
“怎么可能嘛!我和远野是死党嘛,虽然象我这种类型,跟亲生老子都会打起来,不过到了死党名下就不同。不跟死党互欧是本人的POLICY啦(处事原则&立命之本)。对于像我这种游侠,这可是基本的。”
…………这还真是,不一般呢。    
居然有这种向亲生老子挥拳相向的游侠,这家伙内心世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原来如此————没药医了呢,你的POLICY。”
“哈哈哈哈哈!搞什么嘛、一脸没精神的样子,原来还是平常的远野嘛!真是的,害本人白担心一场!” 后背磅磅地被有彦猛拍。
“…………有彦。你这家伙,难道刚才那是在担心我的吗?”
“别——傻问了!那种问题怎么好回答嘛。所谓‘侠不留名大丈夫嘛’!”
背,磅磅磅磅地被有彦狂拍。


…………虽然跟着家伙搅了很久,可到现在还是拿不准,这家伙的性格。
“那,住进新家的感觉如何?就我所见,好像很差劲地攒了一肚子压力嘛。”
“啊啊,如何呢?总之是昨天作了个离谱的鬼梦,今天又被家里的诸位白眼就是了。”
“————恩恩。这样子啊,到还真是个灾难呢。”
有彦一脸难过状地同情点头。


“………………………………”
——————忽然注意到不知何时没了声的学姐,她正目不转睛的怔怔看着我和有彦例行公事的无聊抢白。


“学姐?”
“远野君,果然和干君关系不一般的好呢。”
“你认真的吗,学姐?看到这个场景还这样说,该不是戴错了没有度数的眼镜吧。”
“才没那种事呢。远野君、你在干君面前不是让人吃惊的放松吗,明明是全不设防样的,完全信赖着干君呢。”
不知为什么,学姐轻轻的微笑着。
“?”
不解,
和有彦两人不约而同的歪过头
“好羡慕呢。这种什么都能自自然然分担的友情,真的让人向往呢。”
学姐是真的在感叹的样子。#--iCMS.PageBreak--#“这样子吗?”
和有彦不约而同的皱起眉。
“就是这样子呢。虽然你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似的。不过,真注意到了就会结束的样子也不一定呢………………,是啊,所以说嘛,远野君和干君就现在这样子就好了。嗯,就这样子BALANCE就非常好了。” (BALANCE 意译:关系)
“嘛、绝妙的话倒是绝妙。不过是绝妙到看不惯赶不走的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和这家伙呢。”
有彦同感同感的点着头。这种对头话,他是打死也听不腻的。


“啊啊、时间差不多了呢。那我这就回去了,啊,远野君你看过今天早上的新闻了吗?”
“————没呢。搬过去的新家没有电视,早间新闻是与我无缘了。”
“这样子啊。那我还是直接问好了。今天早上的新闻里播的那个大房子,那个是远野君的新家吗?”
“————————唉?”
今天早上的新闻?
………说起来,翡翠确实说过,早上有警察来调查。


“啊啊,那很可能就是了。今天早上,确实有警察来过的。”
“————这样子啊,那,远野君,这一阵子出去夜游可不行哦。”
学姐轻快的离开了。
我无言的看着学姐远去的背影。


“—————远野”
“怎么了?问无聊的事就免了啊。”
“绝对不是无聊事,是个大疑问而已啦。你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和学姐发展到让人家跑过来看你这么亲密的了?”有彦看着我的眼神相当认真的。
“这种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啊?开始说话也不过是从最近才开始,今天只不是学姐突然心血来潮吧?再说,现在你那边不也和她混到相当的亲近嘛。”
“才没有啦。我只是属于花了七天才让她记住名字那种层次啦。”
“哎哎,你还真希罕呢,一天以上才能追到的麻烦女孩统统玩去,这不是你著名的POLICY嘛?”
“一般的女孩这样对待当然没错,学姐就另说了。那,虽然以前这个一直是秘密啦,说给你这家伙也无妨,其实我————”
“对年长的眼镜美女没有免疫力的喽。”


呜——的,有彦的脸居然红了。
“你明白的嘛,死党。”
“明白的啦,谁让有这种死党。志同道合,而且臭味相投呢。”
“——是吧,是吧,果然远野也明白学姐的妙处呢————等等。”
“想的没错啊,谁让咱们臭味相投呢,所以喜欢的女孩子都是同一类型呢。”


有彦——‘原来如此啊’地恍然大悟了,转过身就向自己座位走去。
“短暂的友情呢,远野。”
“啊,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轻轻地摆着手欢送有彦。
与此同时,过来点名的班主任也走进来了。上午的课好容易完了,现在是午休,
有彦先一步去食堂了,嘛,自己就在教室对付好了。


从食堂买来面包,坐在教室里优哉游哉地吃着。
……现在教室里留下的,只有几个平时就爱凑在一起的男生女生的小圈子。
“…………唉?”
说起来,弓冢五月这个平时女生堆里偶像级的存在,这回却不知哪里去了。
“………今天缺席吗?”
班里有人缺席,我一直等到午休的时候才发现,看来我还真够心不在焉的。


五点左右,
古文课听起来照例觉得像催眠,视线移向窗外,无巧不巧
瞅见一只正落在阳台的乌鸦。


“—————”不是昨晚那青色的乌鸦,只是只寻常的黑乌鸦。乌鸦漆黑的眼,穿过玻璃冲着教室盯着。有乌鸦泊在这里啊,嘛,虽然少见,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稀罕事。


“啊——”突如其来的,眼前猛然一晃,感觉什么都在一齐旋转,好怪。


“————”好晕,是视野在乱摆,后脑,像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地钻,又疼又重。
“——糟糕。”熟悉的感觉,这个是贫血前突如其来的晕眩。
四散在脑血管里的血液,像凝起来的黑块,一阵一阵地激荡着。强迫着所有进入视线的轮廓越变越暗。
简直就像,脑子里的黑暗,硬要从眼球里挤出来。
——糟得很哪,本来上课时候昏倒的情况,少见得很呢,——越来越黑的视野里,双手像在摸着桌子死撑,可很快就没用了,手指不听使唤。
接下来,只是老老实实地摔向地面罢了—————


“老师,稍停下。”咚——地,感觉后背被人猛地托住了,


“远野这家伙,身体像是撑不住了,我扶他去保健室吧。”
“——有彦”不知什么时候,有彦跑了过来。


“远野,身体的情况真的很严重吗?”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没,没什么,还行——”
“啊——完全撑不下去了,这样子,看来还是让他早退的要好些吧?”
——有彦大声的嚷着,好像是天大的事。“厄—嗯,干君这么说应该不会错啦。有关远野的身体状况呢,老师也从国藤老师那里知道一些了呢。远野,那个,如果身体撑不住的话,去保健室休息或者早退都无所谓啦。”
——真是的,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好说话了,古文老师看来是全听了有彦的了。
“行啦,回家去比较好啦。脸都青成这付德行了,不舒服你就说不舒服嘛。”
有彦满不高兴地叩下我的肩。
“——那么老师,就让他早点回去好了。”
嗯——嗯,古文老师忙不迭地点头。


“——对不住啊,有彦。老让你操这份心。”


“你在意什么呢,初中时代就开始的烂缘分啊,你什么时候要贫血的德行,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有彦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递个“谢了”的眼神过去,我拖着还发沉的身子,离开了教室。
——走向校门
本来直接去保健室躺着更快,可现在这个时间,在那里一躺的话,醒来就肯定已经放学了。走回家再躺倒,可能有点勉强,不过会更省事。


“——呼。好像是轻松点了。”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感觉也精神了些。
………真是的,这个身子还真会麻烦人。
八年前,像是从那个几乎没救的重伤中恢复过来的代价似的,从那以后,我这个远野志贵得上了慢性贫血。刚出院的时候,贫血晕倒是每天一次,晕眩什么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就那么过了很久,可能也是因为身体的成长吧,突然的晕眩和贫血开始变得不那么频繁了。
只是,原因不明的晕眩和昏迷,还会偶尔发生。刚才要不是有彦半路过来叫我,大概就真会那样子昏在地面上吧。



“——哈——”深深的呼吸下,尽可能地把新鲜的空气送进肺里面。忍着头痛,离开学校。
上了主街,走过这里穿到住宅区的话,远野家就在正前方了。


“————呜。”——不行啊,到底还没恢复的样子。摸摸自己的额头,热得异乎寻常。


“———”勉强再走的话,万一昏倒街边,那还真不如不来呢。


“——真没办法。”虽然没见过象自己的身体这么没辙的,还是在栏杆边先靠下,在感觉好点之前休息一下吧。
————无所事事地就这么看着大街。满平常的午后,主街还是那么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彼此之间,名字、性格都一无所知的不一样的人们,就这么彼此无视着擦肩而过。一样的,不过只有他们的眼里的这个场景吧。
人人都是这样,各管各的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互不交叉的生活。
————这么一想的话,即便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人们却依旧孤单,非常孤单。“……………………”
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吧,想着想着就尽是些感伤。


“——回家吧。”感觉也恢复了一点,在这里靠着尽会想些没意义的事。
从栏杆上直起腰,我已经就要干脆利索地回家了。


可是————那个女的,看到了那个女的,我僵住了。


不知为什么,毫无理由的僵住了,
视线明明一直是在周围的人群里漫不经心的来回扫着的,
可看到那个女的,就这么僵住了。


————咣咚
金色的发,赤色的瞳,
白色的,就像是自己的标签般、一身纯白的女人。


————咣咚
脉搏狂跳,
静脉动脉一起在沸腾。神经仿佛要断裂样的暴乱着,简直像要把脊髓从身体里突出来那样,狂暴地冲激着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咣咚
在人群里走着那个女人,只是,只能说是纯粹的美女。


“————————————”
明明已经变得微弱的晕眩,重新发作了起来。猛地,模糊了意识。


————咣咚
无法呼吸,血液象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指尖颤抖着,全身发冷,像快要冻死似的。


————咣咚
心脏十万火急的乱跳,“赶快赶快”的命令着,


“哈啊————哈啊,”实在忍不住了,喘气般的声音从喉咙漏出来
————思考无法运行,我的脑髓,拒绝着一切,那里只响着一个字。


————咣咚,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响着一个字


这个女的
把这个女的
我,就这么,把这个女的————


————————————————杀————————————————————


“杀,杀,杀”
气,只是吐着,吸气,办不到。
好难受,正确的呼吸,无论如何,办不到。


“杀,杀,杀”
喉咙,好烫,眼球,裂也似的在胀,
满手,汗淋淋的,身体很冷,可是————汗,好多。



“哈啊————哈啊————哈啊”
————赶紧追啊,追上
那个女的,追上————话在响
僵冻的双腿,在动;呼吸,野兽一样,粗重
我,在追,那个纯白的女孩子。“哈啊————哈啊————哈啊”
女孩从容的在走,尾随的我,她没有注意到,


“哈啊————”
要跑过去吗,跑过去?问她的名字?


“哈啊————哈啊——————哈啊”
——问她的名字?————开玩笑,
你才不是,来干这种事的,这个,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明明,比谁都清楚;可,又不是,很清楚——————
————明明,要干的,是其他事;可,又不是,很清楚——————



————无论如何,想干的事情———————-形容,不出——————
————脑子里,——————————雨云一样的——————雾——————-
“————————————————————————————————————”
喉咙,热得发烫呢,
是因为刚才,一直都不能正常地呼吸吧,为什么——————会这么兴奋呢?
当然,————————不是嘛。
这么漂亮的女孩————你不兴奋的话,反而失礼吧。
叫住她问名字?————你笨蛋吗?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你给我打住吧。
你想做的事情就不过只有一件,只有一件罢了。
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那个金属的硬物。


“哦——————”
真是走运啊,正好带着道具呢。
……………女人,在前面走。
距离保持在十米吧,就这么别让她注意,也别让周围的人注意,注意到自己。
我跟那女的素昧平生吧,那就,素昧平生的样子好了,不尽可能自然的跟上她,可不行呢。


——女人要进那所公寓了,进去之前,她在回头看四周。进电梯,她上楼了。电梯,停在了六楼。一楼共用的邮箱,调查一下。
六楼的邮箱是五个,摸摸其中一个,对了,
是那女人的气味。
绝对没错。
六楼603,就是那女人的房间,


走进电梯,按下六楼的键。
兴奋,好兴奋哪。
立在电梯狭小的空间,手攥好口袋里的小刀。那个女的近在咫尺。
再稍微等一下,那个女的,就可以做掉了。


啊啊,光这么样想着,就有这样的快感了吗。
————全身上下飘飘欲仙的快感蔓延着,令下面的某个部位也高潮般的昂起。
从电梯走出,
六楼的走廊人影都没有,
真是天赐良机啊
快点,——————快点做了她吧


————3号房的门前了。
去按门铃,等下,
还有这个碍事的眼镜在啊,
这种东西戴着,要干的都干不成了不是嘛。——————约定好了,志贵,决不要轻率地用你那双眼睛去看待万物哦。


“……………………”遥远的过去,是有个女人这么说过吧。
算了,现在,连什么名字,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的那种女人,管她做什么。
从从容容的摘掉眼镜,
漆黑的线,看到了。
不仅如此,怎么回事不太清楚,不过
映入双眼的,不光是那种令人生忌的线,还连着无数的窟窿一般漆黑的“点”


自己也不明白,
自己现在正干什么呢,
自己为什么会想干这种事呢,
远野志贵,——————要把刚才的女人,怎么样呢


不明白,
不明白也好,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按下了门铃。


“来了————”门那边传来声音,门微微打开一点
瞬间——————从微微拉开的门缝,闪进屋里。
“唉———”女人出声了,
不,是正要出声吧。
因为她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出完这一声了。
在这之前,她,七零八落了。


闪过门缝的一瞬,一秒不到的瞬间,我的小刀,已经把女人身上所有的线都走遍了。
刺,切,穿,割
稀里哗啦的划断,
半分不留地,“杀掉了”。
女人身上,十七条漆黑的线,头上那条,后脑那条,右眼到唇那条,右上臂那条,右下臂那条,右无名指那条,左臂弯那条,左拇指那条,中指那条,左乳房那条,肋骨到心脏那条,胃到腹部那两条,左面臀部那条,左大腿那条,左小腿那条,左脚趾那条,全部走遍了。


两人擦肩的一瞬,
一秒钟不到的时间,
充其量,不过是闪念般的一刹那,
那个……女孩,……就变成十七块肉片…………散落在地上。


“———-—唉?”
听到了恍惚得厉害的声音,
是从自己的喉咙发出来的吗,这个没实感声音?
我不太清楚………。


眼前开始摇晃,晕眩,又来了。
横在眼前的是女孩七零八落的肢体
脚下的地板,像正在充水的浴缸,赤色的血水,四处漫溢。


气味,逼人窒息的血腥。肢体的断面齐齐整整,内脏完全没有泄出。
只有刺眼的赤红,四处侵食着地面。


房间里就这么定格着,七零八落的女孩,和呆然直立的自己。
荒谬绝伦。


“———怎么,回事———”


————————
浴缸般的地板上,赤红的血海漫延着。
自己的手里,是行凶的小刀。


“死————了”
废话。
哪有人被这样了还能活的。


“怎么————会?”


现在问‘怎么会’有什么用。
就在刚才,就是你这双手。
远野志贵这双手,一瞬间,就把素昧平生的女孩子,
干脆利落地分得七零八落了不是吗。


“是我————杀的?”
那还有错吗,
不对,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完全没有理由杀这个女孩的,
所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从头到尾,我都没什么理由要杀她啊,
所以不是的,才不是这样的。


——————————
浴缸般的地板上,赤红的血海漫延着。
漫到我脚边,粘糊糊的样子。                     (‘粘’音作‘年’,下同)


“…………………哇啊。”
惊恐地抬脚,———来不及了。
女孩赤红的血浆,煤油渣样的,粘在抬起的脚和地板间,一丝一丝地悬着。


“—————————”
红………红,红色,血浆的红色。
女孩七零八落后,一直,晃来晃去的流着,那刺眼的颜色。“————不是——我,”


对,不是我,这不是我干的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个不知所谓的噩梦来的。


………是个不知所谓的噩梦来的。


可,可是,这刺鼻的血腥,为什么这么真实呢……
“……不,不是的”
对,才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我在说什么不是呢,
是说,自己杀人,不是事实呢
还是说,自己没杀人,不 是 事 实————————————


“…………可是,我,没有理由,的”


不是吧,你的理由明摆着。
你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时,你的脑子里就只想着一件事不是吗。


“我————”
不,我——————
我———远野志贵——好想———杀掉————那个女的。


不正是这个吗,当时你脑海中唯一的意识。
脑海中,只不过,
是这个强烈到你头脑发昏的意识。
是这个让你不能用语言形象地表现的,这个唯一的意识罢了。


“不—————是的。”
血腥的气味,想吐,


“啊——————呕呜”
胃里的东西,翻上来了,


“啊———啊啊—啊”
眼球里,渗满了血红的赤色。


晕眩,房间在转。
就这样在赤色的血海跪下身子。


“呜呕—————————!!”
胃液倒流。
胃里东西半点不剩的涌出来了。


食物也好,胃液也好,混着满脸的泪水吐着,象要把胃都呕出来样的吐着,
好象吐下去就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吐下去就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似的,身体就这么自作主张的,没命的吐着。


厄————厄厄疼啊,
内脏被火烧似的,呕心般的疼。


眼泪止不住的流着,身子象被人揉皱的勒色,在地面上瘫着。
膝盖,就这么在越漫越大的血海中沉着。


全身,就这么越染越红的窝着。


满眼刺痛,满眼血红,象看噩梦似的。


“啊——————啊啊……………!”
眼泪往外涌着,止都止不住。


自己杀了她,好难过。
……不对,还不止是单纯的杀害。
直象把线缝的娃娃弄散架样的,轻松到毫不犹豫,恶劣到无缘无故的把她碎分了。
好难过。


——————怎么也搞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会那样想呢
为什么,自己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怎么也搞不明白。


“——————骗人的”
想起来,这半点都不象现实中的自己的。
所以说,这个应该是平时那种晕厥弄的,自己应该只是在昏厥中作了噩梦的————
“——————骗人的”


说到底,一把小刀怎么可能把一个活人弄到那样七零八落呢。
书上都有说的,把人像切割到那样的七零八落,就算用电锯,也不是一时半刻的轻松活。
就是说的,这一把小刀,那种事干不来的。


那种“线”什么的应该根本就没有的,那只是自己的妄想来的。


“————骗人的。”


厄——————厄厄


胃液从唇边往外溢着,不要说嘴角,整个下巴都全是胃液了,粘糊糊的。
胃液里混着红色。
明明早没有可吐的东西了,胃还在呕的过吧,嗓子里不知哪里给蹭破了,


“疼————”


疼?
疼就是说,
现在,不是梦的。
现在,只不过是


-————————说着‘骗人’的我,想骗自己罢了————————————————


“————全是,骗人的”
不,你早就了解的。
你有情欲涌出来的。对那个女孩的第一眼,你就发情般的兴奋的。
碎分她到七零八落的那一刻,你明明象射精的般兴奋的。这双眼的事你更是清楚的。
顺着“线”走就能把东西纸一样的切断,这种事情你明明清楚的。


你远野志贵,象刚刚那样,能够把人简简单单的大卸八块,你比谁都清楚的。


你只不过是把这些置之不理,装作平平常常的人类度日而已的


————象你这样简简单单就把谁大卸八块的危险家伙。
明明应该要么弄瞎眼睛,要么躲起来谁也别见的一个人活着的。


……………………………………………………………………………………………………
……………………………………………………………………………………………………
“………………对不起,老师”
——————实在是,万分的对不起。


最后,我这个远野志贵,连那种简单的约定,都没能守住的——————


“我——————真是发疯了吗”


不知怎么了。
刚才一直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冲动,忽然半点都没有了。
当时,忍耐,克制之类的念头,在脑子里连影子都找不出来。
简直象连“忍耐”这类概念本身,都从脑海里消失了。


“杀了她”
这个声音,好像天经地义那样地在头脑中响着,支配着身体动作。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
我,一定是真的疯了。


只怕早在八年前
从本该猝死的那场事故中,恢复过来的那个时候开始————————就真的疯了。


…………………………………………………………………………………………………


………不知何时开始,听起来象下雨了。


飒——飒——————的响着,是雨点吧


“——————————”
没有反应的意识,发傻
喉咙只顾一呼一吸地作痛。


“…找到了。”
有谁的声音传来。
“———————志贵少爷?”
然后,这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感觉有谁靠过来了……………#--iCMS.PageBreak--#“自己的————房间吗。”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了。


“您醒来了,志贵少爷。”
“翡翠……?”
“是,您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
翡翠问出奇怪的话。
‘身体感觉好些了吗’————自己并不是哪里有不舒服,现在的身体没有一点点的虚弱。


………………………………………………怎么会
“怎么会————”
对,怎么会睡到这里了呢。
“我————明明————杀——————”
明明杀了人,没能跟着脱口而出。
这句话,只有这句话,说出来是不行的————理性警告着,嘴僵住了。


“翡翠、我————怎么、在这里”
“……您不记得了吗?学校那边来了电话,通知说志贵少爷今天因病早退,可是到傍晚时分还没有到家,姐姐就出去寻找。结果在公园里找到了正在歇息的少爷。”


“————公园里————就是那个附近的公园?”
“是。姐姐找到志贵少爷时,少爷正在公园的长椅上歇息。之后,志贵少爷就跟姐姐着回到这里。”
“………不会吧。我完全不记得这些呀。”
“志贵少爷的记忆不太安定,也在情理之中的。跟着姐姐回来到这里时的志贵少爷——请恕奴婢多言——呆呆的样子,精神非常恍惚。”
“……………………”
……怎么回来的,完全没有记忆。
可是,不用说,翡翠的话是值得信赖的。


“…………啊啊,已经晚上九点了吗。…………之前怎样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是,志贵少爷归来之后只是说‘想睡’,姐姐本来要叫医生,志贵少爷说这是‘常有的事’于是就这样睡了。”
“————是吗。的确,平时是因为贫血而经常发昏的————”


…………这回却和以往不同。
我是因为杀了人,才会那样子的————


——啊,
“翡翠,我,当时是什么样子的?”
“————嗯?”
“就是说衣服。我的制度,那个,血————”
被血渍污成一片一片的才对。
“志贵少爷的制服呢,因为有些污了,所以拿去洗的。”
“洗————那件满是血渍的衣服……!?”
“…………制服的确满是泥渍的样子,不过上面没有类似血迹的东西。”
“唉……?可是,在那样的————”
在那样的血海中翻着,明明腿和手臂的部分都染得通红的……?


“志贵少爷,您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 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呻吟的,现在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翡翠担心的看着我的脸。


“是梦吗———————那个?”
难道说真的是梦吗?
那个冲动。
那个刺鼻的血腥
那个,噩梦般美丽的纯白女孩。“啊——————这样子也说不定呢,那个,是恶梦吧。”


呼————,长长地松出口气。


———————————是啊。
象那样的事,是恶梦吧。


不为什么也不因为什么,就把小时候和老师的约定破坏那种事,我怎么会去做那种事呢。


“啊啊——————还总算是醒了。”
“是。志贵少爷觉得可以的话,奴婢去准备晚餐。”
“晚餐,吗”
…………明明知道是梦了,那个血海的颜色和腥味,执拗地在脑海中盘旋着不肯离去。
“————不用了,这样就好。今天晚上就这样睡这就好了。比起这个,翡翠”
“是,有什么吩咐吗,志贵少爷”
“啊,那个,我傍晚回来,秋叶说什么了吗?”
“秋叶小姐的话,那时候还没有回来。秋叶小姐是两个小时之前回来的,志贵少爷身体欠妥的事,已经向姐姐问过了。”
有什么不妥吗?————翡翠像是这样无言的询问着。
“啊,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才回来两天就添了麻烦,不知道是不是惹秋叶觉得不耐烦了。”
“…………秋叶小姐确实心情不佳,不过绝不是因为不耐烦志贵少爷的。”
这么答着,翡翠退下一步。
“那么奴婢告退了。有什么吩咐的话,还请呼唤奴婢。”
“啊啊、多谢你了————哦,还有件事忘了问的”
“是,什么事呢,志贵少爷。”
“外面下着雨呢,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这个雨。”
“志贵少爷回来之前就开始了。姐姐找到志贵少爷时,志贵少爷浑身都淋湿了。”


“……………………”
是吗,连自己被淋湿的事,都没有记忆吗。看起来像是很严重的贫血呢。
…………早知如此的话,当初不要勉强走动,就在学校休息就好了。
“那晚安了,翡翠。今天真是对不住。琥珀那边也替我道下谢好吧。”
“遵命。————那么,志贵少爷晚安。”


“——————是梦、吗”
一点真实感都觉不出呢。
那个梦的内容,一点真实感都觉不出;
可说那个只不过是梦的话,同样也一点真实感都觉不出。


外面的雨,飒飒飒的响着。
头还是有些微微发沉。
不意间看向了胸口。
…………八年前的旧伤,现在,仍留着火烧般清晰的伤痕。


“啊————”
房间的桌上,是作为父亲的遗物留下的小刀。
那个,把纯白的女孩十七分割的古老刃物,就那样搁着。


“————————————”
……………那个是做梦的。
那个不是做梦见到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就这样重复着,仿佛要说服自己似的重复着,合上眼睡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小孩子那时。
“别说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谎话”,虽然,好像是被谁这么说过似的……黑之兽I

—————睁开眼时已经是早晨了。
听不到雨声,雨,已经停了吗。
天空阴着,阳光,并不明亮的在阳台晃着。


“哈————啊”
长长的叹出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睡得并不好。
每要睡熟,那种的惨状就苏醒过来,从脑海直戳到眼前。
就这样一整晚的重复,没怎么合眼。


“……血染的地板,和七零八落的…手脚吗”
这种时候,理性和记忆的存在真是不便哪。
越是想要忘掉的景象,反而越加清晰的让人想起来。


“这明明只不过是个梦的————究竟要发梦发到什么时候呢,我的脑子。”
………一定没错的,那只不过是个梦的。
早一点忘掉它吧,越早越好。


哐哐。有人敲门。
现在不过是早上六点,……这么早,会是谁呢?


“————奴婢失礼了。”
“志贵———少爷。您已经醒了吗。”
“嗯,昨天傍晚就睡了,今天醒的早而已。那、翡翠才是,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
翡翠又沉默了。仔细看的话、她手里是拿着我的制服的。
“是吗,原来是帮我把换的衣服拿来是吧。”
“……是。让少爷看见奴婢不雅,实在抱歉。”
“?”
…………哪里有不雅呢,这边简直一头雾水。
“………虽然是不清楚怎么回事,总之有劳你了。换的衣服,放那边好了,我很快就会换好到起居室了。”
翡翠‘是’的点下头去。
“那么恕奴婢失礼。”
翡翠不声不响的走着,忽然,转过身来。
“志贵少爷。……那个、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奴婢为您准备洗浴的东西可以吗?”
“……洗浴、一大早吗?”
“是。志贵少爷昨天身上污了。上学之前,先洗浴一下才好。”
翡翠还是照例无表情的、淡淡的说着这种事。


…………说起来的话,身上是有点脏了。
昨天、好像因为贫血晕倒在公园的样子,脏了也是难免的。
“————也好、那就麻烦你准备一下吧。现在还早,上学的话也来得及。”
“遵命。那么二十分钟后请到浴室。”
翡翠把制服放好,走出房间里去了。


时间不过才六点。
二十分钟,就这么无所事事的,朝着天花板望着。


浴室里,水从头上浇下,心情也象稍微轻松了些。
任由冷水从头发滑落、哈啊、地深深呼吸着。…………可是,那还真是可怕的噩梦呢。
梦中,我就那样干净利落地、把素未谋面的女孩子杀了。我这是怎么了。
在不习惯的家里只生活了一天,就做了那样一个恶梦,今后还真不敢想会怎么样呢。
“……哈啊。又开始想那种梦了,真是没完没了呢”
再用冷水兜头浇下,擦洗着身体。
“疼啊…………”
喉咙那一块,只是碰到就钻心的疼。
“……这里、是怎么了”——照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脖子。
怎么回事呢。喉咙那里,发肿。
简直就象不知呕吐了多少回似的,发肿。


回到房间,换上制服。
时间刚到七点。
洗个澡心情就能这么好,真搞不明白自己。
总之还是那起书包,走出了房间。


下了楼梯,正好遇见琥珀从起居室出来。
“您早晨、远野先生。今天您真是早呢。”琥珀一脸微笑的问候着。
“而且您看起来满精神的呢。是洗过澡吗?”
“啊、刚刚洗过。这都能看得出来啊,琥珀你真不简单。”
“这个是一目了然的啦,志贵先生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呢。洗过澡的志贵先生还真是帅呢。”
这些话,夹在这么灿烂的笑容迎过来,不由得把视线挪开。
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您先稍等一下,马上就准备好早餐。”
“唉————?”
………早、餐。
也就是,把什么东西、吃进嘴里吗……


微不足道的对话,血的颜色就又在脑海里翻了上来。
没有食欲、现在。
“跟昨天一样的西式早餐好吗,志贵先生。”
“———啊啊、嗯。基本…哪种…都无所谓的。对、要早餐的,洗过澡后感觉太好…给忘掉了。”
“这样子吗?志贵先生昨天不是没有吃晚饭嘛,我还跟翡翠说‘志贵先生早起,说不定是给肚子叫起来的呢’”
“哈啊啊、那就答错了。我从小饭量就不大的,一两餐不吃没什么的。”
“是嘛,说起来志贵先生是全身都没有赘肉样的体型呢。该不会是素食主义者吧。”
“嗯,应该不到那么挑剔吧。虽然说起来,有间家的时候,都是每餐蔬菜的。”
………嘛、实际上只是照着医生吩咐做的。
“志贵先生不挑食的话,我就尽管放手安排了。很快就好的啦,志贵先生还是先去起居室等一下吧。”琥珀转身要到餐厅去了。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啊、不用了琥珀。今天没什么食欲的,我就这样去学校好了。秋叶那边你也帮我说一声好了。”
“那我走了”这么说着,转身走向玄关。
可是,手腕被抓住了。
“志贵先生!”
“————唉?”…………不敢相信。
琥珀,生气了。“志贵先生你说什么呢!今天您难道没有照镜子嘛?!”
“……啊,有啊,在浴室里……”
“骗人。要是真的照过镜子,您就才不会说刚才那些话呢!”
琥珀真的是在生气的样子。
……说起来,当时镜子里的自己,气色确实难看的要命。
“没什么啦,我本来就有贫血,脸色不好很正常啦。”
“那也不行,不吃早饭怎么可以!没有食欲的话,那就准备病人餐好了,总之您得到先到起居室去。”
琥珀拽着我的手腕,拉着我向起居室走去。
…………没办法。
虽然老实说还是不愿意,不过还是顺着琥珀的好意吧。


“早晨啊哥哥。身体情况感觉好些了吗?”
秋叶关心的问候着,全没有昨天的威势,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吧。
“啊啊,早啊。身体感觉还可以啦。”答应着秋叶,正要向餐厅走去。
“啊、志贵先生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好的时候我来叫您。”
琥珀一个人走进了餐厅。
起居室现在有我、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的秋叶,还有面无表情站在墙边的翡翠。
“……………………”
…………忽然感觉,冷了场般的压抑。


“哥哥,昨天听说你在公园昏倒了,真的吗?”
“差不多吧。自己虽然也记不太清楚、不过翡翠和琥珀都这么说应该没错的。”
“真是的,哥哥不要说起来跟说别人的事一样轻松。哥哥身体很弱的,感觉不对的话,就该马上跟家里联络,让家里会派人去接的。”
“………不用啦,又不是小学生。感觉再怎么不舒服,走回来自己总还可以的。”
“要这么说的话,哥哥还真是小学生水平呢。昨天哥哥是自己走回来的吗?”
“—————呜”


虽然不甘心,秋叶说的是没错。
“……昨天那个,例外的。那种情况平时几乎没有的嘛。再说,我是有点慢性贫血,不过身体一点也不弱,秋叶不用为这些操这么多心啦。昨天只不过,那个,怎么说呢,有点非常非常的不凑巧,要命的运气背而已。”
“要命……这算什么,哥哥请不要说这种傻话!哥哥这才刚回来本家,要是哥哥出什么意外,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秋叶一下子动了真气。
“真是的,象哥哥这么草率的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好好注意那怎么行。”
“没这种事啦,我也不是那么乱来的。学校里也没有参加运动部之类的,医生的话也都照着做,再要更注意身体,那就只剩下住进疗养院了。”
“啊啊,要是可以的话,我还真是想把哥哥送进去呢。”
秋叶猛地把脸扭到一边,说出这种无比恐怖的话。


好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似的,秋叶又开始优雅的品茶了。
翡翠自始至终,只是呆呆的站着。
“…………”又冷场了。
怎么说呢,离早饭还有不少时间呢,也不能就这么僵着。————还是聊聊秋叶的事吧
“啊啊、秋叶,说起来你是在浅上女中上学的吧。”
“————嗯。因为浅上女中是初中到大学的直通车吧。”
‘这有什么吗?’——秋叶的视线这样问着。
“啊,没什么,不过那里不是全日制的公主校吗?秋叶怎么现在走读了呢?”
“浅上叔叔和父亲大人是多年的朋友。他的学校里,多少会允许我任性些的。所以拿到了走读的特许。”
秋叶干脆的答着。
“不是问这个啦。秋叶你在父亲去世前一直都住校的吧,怎么现在又突然走读了呢?”
“唉————”
秋叶突然噎住了,不知为什么,她挪开了视线。
“志贵少爷。秋叶小姐以前每周也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的,走读实际并不算特别的。”
“啊、这样子啊。不过走读的话很辛苦呢,没记错的话,浅上女中应该在隔壁县的吧。与其每天每天这样来回,实际上住校生活的话比较方便吧。”
“………嗯嗯、的确呢。不过这是父亲的希望,所以每周有一半时间回家。”
“噢……可是、现在父亲已经过世了,秋叶也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住校里的公寓比较自在吧。”
“啊啊、要是放心的下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不过留下哥哥一个在的话,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呢。尤其昨天还发生那种事,看来更是不走读不行呢。
——————还有,哥哥。”
秋叶端正了姿势,注视着我。
“……啊,那个………什么事?”
“浅上女中的宿舍,不是公寓,而是寄宿舍,下次请不要弄错。”
………………还是,感觉话里有刺呢。
不对,有刺的话从见面以来都有的,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
让我感觉特别的是,秋叶好像是在闹什么别扭似的。


“志贵先生,早饭好了————”
餐厅里传来琥珀的声音。


“那,我这就过去吃个饭了”
“哥哥。这种粗鲁的讲法,以后还请不要再用了。”
秋叶的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
“什么嘛,一下子就恢复本性了。这么比起来,还是担心我身体那会儿的秋叶要可爱得多呢。”
“我才没有在担心呢”秋叶掉过脸去了。
看了秋叶的反应不由得笑了笑,往餐厅去了。


(早饭后)
翡翠还是直送我到门外,
“请您走好”翡翠说完照例的台词后,直直看着我。
“志贵少爷、昨天到底是怎么了呢?”
“啊、昨晚吗,也没什么的。在学校突然感觉不舒服,就早退了,然后在回来的路上———”
————在路上…………?
“……就给在公园给昏倒了而已。……嘛、秋叶也说的对,我对身体还是有点草率了……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奴婢并不敢责备少爷。不过,今早志贵少爷脸色看起来十分勉强。路上,还务必请您多加小心才好。”翡翠深深的躬了一礼,目送我出门。走到学校附近,学生装们也开始多了起来。
因为是星期六吧,来往的学生们,微笑的脸上都写着‘明天放假’的轻松。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就是学校正门了。
时间是七点半左右。今天还真是早的从容呢。


红灯了,站在人行道前等着。
人行道的那一边,就是学校的围墙了。墙边的步行路有栏杆隔开,现在,上学的学生们满满的沿着栏杆向着校门争先拥着。一般这个时分,对面的路上都只有我们校的学生的。
——本应该只有制服装的学生的。
明明应该这样的…………
可是,透过柏油路上飞快掠过的车辆缝隙,有白色的人影在对面晃着。


“————什”什么……!


……是她,…正坐在那里的。


齐肩的金发……,纯白的衣服,
细长的眉,赤色的瞳,
虽然只见过仅仅一次,但是这个身影……我绝没有看错的可能。


“————————”
但是,这明明应该不可能啊
不是吗……那个女孩,昨天,不是已经被我分得七零八落了吗?!
“不——————”
不对,就连这些印象也都是梦里来的。
不是吗、连翡翠都这么说的————————
那种经过————翡翠可不知道、她可也没这么说。
只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那个…………不是梦,是千真万确的现实来的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她还能这样子,
被杀掉的她还能这样子,
在这种地方,作为现实存在呢——————?!


绿灯了,周围的学生都在向对面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站着。
她坐在护栏上,双脚来来回回地晃悠着,简直像、简直像在等着某人样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在等着样的。表情上完全感觉不出一丁点险恶。
————她究竟在等谁呢?


就像在等约会迟到的男朋友样的,她就那样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等着。


————预感、预感到糟了。


“啊————”
纯白的女孩,瞥见了我。
不,这个只是,大概只是巧合的。
她一定是看错了人的,她等的一定是别人、绝对是别的什么人的。
如果不是的话,这瞬间的一瞥简直是完美的噩梦来的。
不是吗,因为撇过这一眼的她,就是体无完肤的死在我这双手下的。可是,她笑起来了,
瞥到了杀死自己的凶手,却“你总算来赴约了”样的从心底里一脸高兴的笑着——————
————
见了老熟人似的扬起手,女孩满面春风地跳下栏杆,
金发随步摆着,女孩,走过来了
走过我这边来了。


“————别,过来”
噩梦、是个噩梦吧拜托
又是红灯了,


“————别过来啊。”
简直连耳旁风的作用都没起到,女孩就那么从容地直穿过车来车往的马路,
离我,不到几米远了。


“————不是都叫你别过来吗!!!!?”
就算再大声叫喊,眼前的现实也不会动摇半分的。
于是,就这样一边自己都不知所谓的大声叫喊,一边朝远离纯白女孩的方向拔步跑着。
跑着,
飞跑,——全力的狂奔,
样子怎么丢脸都置之度外,有人挡路就直接推开,全力的在柏油路上狂奔着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气也接不上来,心脏咚咚咚的悲鸣着。
那也要跑,
不跑开、不跑得远远的话,我会发疯的。


回头一看。
纯白的女孩,走在后面跟着。
绝对没错了,她在追我,曾经被我杀死的女孩,正在追我,
跑开的理由,光这个就太足够了,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不理几乎要爆炸的心脏,没命的再跑。
一回头看,还是那个女孩子,嗒嗒地轻快走着,追着猛跑的我。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下巴喘得已经合不上了,
两手摆到了麻木不堪,
脚已经跑到发疼了,
明明已经在这样的猛跑了,后面这个象散步一样追着我的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总也甩不掉呢————!!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猛吸着大气。已经跑了不知多少公里了。
可是每次回头,总会看到那个家伙在后面走着,
自自然然地,从容悠闲地,散步般的迈着的步子走着,却紧紧地在后面粘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_-bbbbbb
这明明一点都不好笑,没命跑着的我却莫名其妙地在笑着。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止不住的在响着。
那也要跑,就算身体明明在告诉我再跑就会死了,也要再跑的。
跑的理由很简单,被那个家伙追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会被她杀了的。
‘可完全没根据嘛’自己也想这样把上面的想法当作妄想嘲笑的,
可那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这个,自己又比谁都要清楚的。没有理由、没有根据、没有证据。
只不过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远野志贵,如果被那个女孩追到,千真万确的会被她杀了的。


“啊————”
难看到不象话的栽倒在地了。
并不是腿脚绊住了,不过是连一步都动不了,只能这么绝望的栽倒在地了。


“呜——啊、哈”
倒在地面上趴着,总算是蹭到墙边了。


“—————”
用手撑着墙想要站起,但没用的。
每一站起,两膝都是一软,啪通的坐在地面上。
到这个样子,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


“哈啊——哈啊——哈啊————”
仰起脸来拼命呼吸着
———好辛苦啊,严重缺氧,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自己在搞什么、该怎么做都稀里糊涂了。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那个已经被杀掉的女孩,究竟怎么会,为什么会活过来的?
明明已经被完全彻底的、毫无疑问的、简直是以能想得到的最恶劣的方式,
杀得不能再杀、死得不能再死的被我杀掉了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能在我的学校门前等着、那样一脸高兴的笑出来呢————?


千真万确、明明是被杀掉的。
————没错。
明明
千真万确、被杀掉的、
千真万确、是被杀掉的
千真万确的,是被我杀掉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哎…,捉迷藏玩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小巷口迈着轻快脚步走来的女孩,蛮失望的缩了缩肩。


“今天你好啊,昨天可是受了你不少关照呢。”
女孩嫣然一笑,嗒嗒地迈步往巷子里走来。


————赶紧逃啊……
边这样想边往后退着,咚!一头磕到了水泥墙上。
“不是都说了捉迷藏已经玩不下去了。你看后面这不是死巷嘛,而且还没什么人气,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打搅我们的。”
看起来实在很开心的样子,女孩一脸高兴的笑着。


慌慌张张的环视了一遍,巷子里外完全没什么人,我也真是破天荒的大傻。逃跑逃到这种地方来了——————没有人烟的死巷,这不是请人家来杀自己吗?


“让人好等啊————那之后又过了十八个小时,总算找到你了。”
嗒,女孩又往巷子里跨了一步。


“你,你————”
“怎么了?”
“你,你确实是———”
“嗯,你昨天杀掉的女孩哦,真高兴你还记得呢。”“没———”没可能的……
我没听错吧,怎么会有这种没可能的荒唐事啊。
“没可能的,哪有已经死掉的人现在还能活的!”
“就算这样,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吧?只不过是回复过来而已了。”
女孩干脆利落的答着,嗒嗒的迈步走着。
距离,越来越近了。


“……回……回复过来?”
傻子一样看着女孩,重复着她刚刚的台词。
回复过来……,难道说有哪个医生还能用手术什么的,让那样子的她回复过来吗……?


“———别,别胡说!手手脚脚都那样分得七零八落,能活过来那还叫人吗————!”
“嗯,本来我就不是人类嘛。”


“————哈?”
女孩的这句话,意思简单到想要误解都办不到
我不是人类————眼前的这个女孩确实是这么一口承认的。


“……不是,人类………?”
“真是,这不是当然吗?难道你以为哪个人类被手手脚脚分成七零八落,还能自作主张地回复过来的吗??”
“————————”
那种人类怎么可能会有。要能那样,那纯粹不过是看起来像人类的十足怪物吧。
被杀掉也可以回复。
彻底没气了也没关系,就算是七零八落,很快又能像原来那样活蹦乱跳的家伙,
那确实不能是人类这个词形容得了的。
“骗————人吧”
那样的家伙,就是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真身。
忽然荒唐得想笑,可惜喉咙已经干得发不出像样的笑声来。


“……这算什么事啊?”
就算把这个编成笑话,也实在太冷了。
更何况,眼前这个情景可不是什么笑话。
不是吗,
这个女孩不是人类的话,被杀了还可以活生生的站到这里,那就说得通了。
————头脑渐渐恢复到了逻辑状态。
总之,好好看清状况,之后不能不考虑的状况是什么。
对了,是这个。
“……既然你说你不是人类,那到底是什么呢,你?”
“我?我属于通常来说被你们叫做什么‘吸血鬼’来着——哦,好像就是那个你们传说中靠吸人血活着的怪物之类的。”(一觉睡醒日本语的专有名词记不太清楚,八百年第一次说吧)
………还好
这回还好……还有‘吸血鬼’这个单词大脑还能理解。
“嗯嗯,就是吸血鬼啦,吸血鬼。”
女孩‘就这么定了’样的满足的笑着,
………真是要多离谱就多离谱的回答啊。吸血鬼的话,不是据说白天是不在阳光下活动的嘛。
嘛,这种事比起早被大卸八块现在却活蹦乱跳的她本人来,真的只不过是鸡毛蒜皮而已。#--iCMS.PageBreak--#“————真是笨哪,这个家伙。”
…………老实说,这种纯真到笨蛋级别的家伙,简直都让人有点放心不下呢。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分界点了。
现在,说不定,是我这个叫远野志贵的,能够抽身事外的最后机会了。
我—————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家伙(选项2)


“…………可是,谁让我跟她约好了呢。”
就算是怎样的约定,既然自己约好了,就不能自己把约毁掉。
…………アルクエイド就那样睡着。
脸色白得要命、看起来简直跟病人没有两样。
她是说过的,现在自己虚弱的要命的。刚刚也说到了极限了,睡着以后我会怎么样,其实是真的连做这点思考的余力都没有了也难说呢。


房间里就这么静悄悄着。
在十一层,这个宾馆的最顶层,没有其他客人的,整个楼层都被アルクエイド包下了的。
房间里、只有アルクエイド的呼吸微微作响。
这么看着的话,アルクエイド,她真的是象噩梦般的美丽。
纯白到光滑的皮肤,玲珑到柔软的曲线,像墨线翘出来样的眼睫,简直像要闪出光来的金发。
精致到细部,完全没有半点瑕疵的美丽,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
不对,正确的说,这样的美丽,多半,我一生都不会再见的。
“——————————”
吸血鬼之类也好,不是人类也罢,アルクエイド她可是个女孩子来的。
突然会这样虚弱得绷断了弦似的睡得两眼一抹,也全是我的错来的。


“果然,………自己造得罪业,到底还是得靠自己来消的………不能不负起责呢。”
…………不能不负起责呢,孩子时老师是这样教过我的。
正像老师说的,这双不一般的眼睛,招来了不一般的家伙呢。
既然如此,躲也躲不过呢。还是照着约定,尽我可能,照护她两晚吧。
………………………………………………………………………………………………………


————白。
白得刺眼,白得让什么醒过来似的,纯白。
这个颜色,总像要把藏在心底的记忆叫醒似的。


夏天,那个酷热的日子
青色的天空,和大块大块的雨积云。
火辣辣的摇晃着的风景,还有,让人心烦意乱的蝉鸣,
蝉鸣,蝉叫声。
哔————、哔—哔——
哔————、哔—哔——
哔————、哔—哔——


空地上,脱空的蝉壳,
酷烈的日头,象要挨到头上似的,空地上,火辣辣的。
在盛夏的那个酷热的日子,整个世界都好像是摇摇晃晃的,


唉——、唉—唉—
唉——、唉—唉—
唉——、唉—唉—


秋叶在哭,
总是老老实实的、在我后面跟着的秋叶,啪嗒啪嗒的掉着泪哭。
秋叶的脚边,一个小孩在那里倒着,浑身是血的倒着,
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一动不动的,被谁杀死了。我的双手,血红的。
是被……小孩子的血……染红……的?


横在地上的,没有生命的空壳,蝉的空壳。


“シキ——————!”
大人们赶过来了,往一动不动的小孩子的死壳。
大人们叫喊着,就这么叫喊着。


“是 你 杀 的 么—————”
仿佛,是这么,冲我叫喊着————


————————仿佛,作了个,连梦中,都被自己忘掉的,梦,似的。


“志贵。好了嘛,醒醒啦。太阳早就落山啦。”
身体,像是在被谁来回晃着。
…………没怎么听过的声音、还有肩头这个冰冷的手感。
“———————恩”
“————唉?”
眼睛正跟前,アルクエイド的脸戳着。
窗外一片黑了。原来她已经醒了吗……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八点多了。
“————唉?”有这么久吗。
“————唉,算什么?才没有什么好‘——唉’的。不是说好了太阳落山就起来的嘛。志贵你还真能睡呢。”
“………啊,对不住,睡过头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没印象了,不过好像是看着アルクエイド的睡相睡着的。
“真是的。这种放哨不及格嘛。居然两个人都睡大觉,万一敌人来袭了,不就被一锅端了。那我和志贵不全都死翘翘了。”
“————所以不是说了‘对不住’的嘛。再说你不也说了,白天不会有危险么。”
“我可没说那绝对安全的。象早晨那样,不就有使魔找上门来嘛。”
アルクエイド生气了。
…………嘛、这也是当然的。给她站岗放哨的我居然和アルクエイド本人一起睡大觉,确实有点不象话。
“再说了,好歹我也是个吸血鬼呢。志贵你居然能够一点‘旁边有个吸血鬼’的危机感都没有的呼呼大睡呢。当然我也讨厌动不动就被人‘吸血鬼吸血鬼’的害怕,可你居然还毫无戒心地睡得那么死,就算要睡最起码也得带点紧张感才对得起观众吧。”
“——————”
前言撤销。
不是说不为她放哨了,只不过我就算睡得再没有戒心,也轮不到被她说。
“身体多少能动些了睁眼一看,志贵居然在那里一脸幸福的呼呼大睡,毫无戒心到那种程度,简直让人家怀疑起身为吸血种的自己是不是太没威严了呢。”
“……………………” 她还来劲了。
本来,她就没什么威严的。
“毫无戒心什么的,大家彼此彼此。我再怎么说也是杀过你一次的。你那么睡得两眼一抹,就不担心我再来一次?”“啊———”突然把眼睁得老大的,这家伙真的是现在才意识到呢……
“说起来也对哦————我这是怎么搞得呢?好像是自从跟志贵在巷子里说过话后,就不知不觉地完全信任志贵了。”
“………………”
………居然有这样的,嘛,虽然感觉这样子也不错。
“O—K——,这么被你信任了,我也会努力对得起这份信任的。那,之后我就一直不合眼地为你放哨就对了吧。”
“嗯嗯,总之是先放哨放到明天日出前吧。我不会离开这房间的,志贵你只要在其他什么人上到这层楼的时候用心就好了。”
………用心就好……,要又遇到早上那种黑狗的话,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哈啊”还是由不住叹气啊,放这个哨对我来说,看来的确是个超重的任务呢。
“………那我再问下,早上袭击我们的黑狗,是你要对付的敌人派来的刺客吗?”
“刺客?与其说刺客,不如说是个负责监视街道的侦察兵罢了。在它巡视的地片上,我和志贵站着说个没完,结果我就给暴露了。”
“暴露了……,给你的敌人知道了吗?”
“就是这样呢。要是我身体万全的话,暴露给他让他送上门来反而省事,可是现在虚弱成这样的我,被袭击的话,反而会给消灭的。总而言之呢,现在等我的力量恢复之前,就只有躲躲藏藏了。”(-_-bb)
…………アルクエイド的敌人,这条街上连续杀人事件的真凶———也就是吸血鬼啊。
“………アルクエイド。我、有事想问你,你能回答我吗?”
“反正我又没什么不好讲的,你一下子客气什么。”
“———啊啊,很重要的事嘛,而且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个,到底,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只是过来追杀吸血鬼而已喽。收拾吸血鬼是我的工作嘛。”
“啊,虽然你之前就这么说,可是,你也是吸血鬼吧?”
“什么嘛——到头来,志贵还是不信我是吸血鬼了?”
“这你放心,我是早就想不信都不行的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身为吸血鬼的你,要说‘追杀吸血鬼’这种反常话呢?”
“哦,这么说,志贵是讨厌同类相残的了?”
………残杀的话,不要说喜欢怎样、讨厌怎样什么的,残杀本身就归不到喜欢那类里边去。不过话说回来,吸血鬼杀吸血鬼,这感觉多么对不上道理啊。“没什么,只是很难想象罢了,吸血鬼的话、吸的是人类的血吧?那么要杀的对象,也应该是人类,而不是吸血鬼同类吧?”
“吸血和残杀是两回事嘛,啊,我明白志贵想问什么了。你觉得同种族的话就应该互相帮助的吧。不过呢,吸血鬼就吸血这一点来说,虽然可以算作同一种族,不过不同的吸血鬼个体,就生命种而言,其实都分别属于差别极大的不同种类呢。所以呢,像人类的那种群体意识是淡薄得很的。”(比如说ULTIMATE ONE 那个大蜘蛛与身长几公里的乌鸦骑士等等。)
“………?那,你追杀的吸血鬼,跟你在哪里有不同吗?”
“没错啊,我追杀的这个是人类转成的吸血鬼的,跟你们传说中的形象基本一样的,要吸人血,被吸过血的人类变成由他役使的下仆,他就这样子不断扩大地盘————我要追杀的这个吸血鬼就属于这种啦。潜伏在这条街的这个吸血鬼,就是这种老式的传统吸血鬼了。”
————老式传统吸血鬼,这么说的话,吸血鬼好像还按类分,似乎还有不少另类似的。
“………那该不会是说,本来是为了要收拾那个吸血鬼,你才过来找我帮手的?”
“是啊,本来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是,和志贵见那一面的时候,情况就全不是那回事了。我开始以为志贵你是教会的人,本来还期待从你身上搞到那个吸血鬼藏身地点的情报呢,结果是我完全搞错你了,不要说敌人落脚的地方,连吸血鬼是什么都不怎么清楚呢————嘛,象这种极东的无神论国家,教会一般也不会派驱魔师来呢。看来还是我当初想得太天真了。”
アルクエイド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咕咕的自说自话,脱线到完全把我丢到云里雾里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说的,我完全不明白啊。”
“啊,你先等等,………恩……那个,到底该从哪里说明才好呢?”
アルクエイド恩——地发怔,两眼在天花板上乱瞄。
这家伙,好像还不怎么会跟人交谈似的。
“好了好了,你就说现在的情况就好。虽然一下子不能让我全听明白,听着听着也总有明白的时候。”
“这样就好?那谢谢你啊,志贵,”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接着说吧。”
アルクエイド一脸听话的‘嗯’的点头。
“就是说,在这条街上的吸血鬼是传统的那种。也就是自己作为城主藏在幕后,把手下的死徒放到街上吸血,慢慢壮大自己的势力的类型。通过吸食人血,可以把被吸过血的人类同样变成吸血鬼的普通吸血种。现在由于作为分身的死徒数目还不多,所以能力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如果成为死徒的牺牲者越来越多,作为本体的他,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当然了,在这之前就把本体杀掉的话是最好不过,可我现在连敌人落脚的地方都不知道呢。这次那个家伙藏得相当隐蔽,到现在我还没有感到他的气息呢。”“不过就算这样,只要找得到他,收拾起来也很简单的。可是因为完全没有头绪,不得已在白天也上街去调查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被个半路碰上的杀人鬼暗袭,虽说总能恢复,可现在还是搞得我比我要收拾的吸血鬼还虚弱了。”
说到这里,アルクエイド冷冷的给了我一眼。看来,半路碰上杀人鬼就是指我了。
“………原来如此,总之就是说,在这条街上藏着非常恶劣的怪物,アルクエイド是来退治那家伙的。但是因为不清楚他的巢穴而出去搜索的当口————那个,因为我的过错,现在变得很虚弱,在恢复之前都要躲起来………是这么回事吗?”
“简单的来说,就是这么回事。”
“————那,接下来到主题了。
虽说アルクエイド你满不在乎的说自己是吸血鬼,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得要领啊。
………确实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人类,但要说是吸血鬼的话又没真实感。”
“说起来也对呢,跟志贵你们知道的吸血鬼相比,我其实是有点不同呢。”
“对吧?虽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吸血鬼很让我难以相信,可更让我难以相信的,是吸血鬼会使你这样的家伙。不,是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嘛!那,你说的不同,不同在哪里呢?”
恩———的、アルクエイド低头闷想着。
“也好啦,多说点给你听没准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那么吸血鬼教程(1)来了。”
“好是好,但是那个(1)是什么啊?”
“志贵完全是门外汉嘛,不从基本的知识说起不行的吧。所以是基础教程(1)喽。”
“———算了,怎样都好了,总之,拜托老师你讲得精炼一点就好了。”
“嗯恩,我会努力的。”
………アルクエイド,看样子是真的不怎么善于表达呢。
嘛,反正时间有的是,张着耳朵由她说吧。
“一般来说,吸血鬼分两类,先天而生的吸血鬼,后天转成的吸血鬼。前者被称为真祖,后者就被叫做死徒,你们所说的吸血鬼,吸人血,有仆人,怕阳光,可以被洗礼仪式退治,那就是指死徒了。我们的敌人就是划在死徒一类的吸血鬼哦。”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敌人’变成了“我们的敌人了”……
嘛,本来这么说也不为过了,随她好了。
“………恩,你说,死徒一开始并不是吸血鬼的,这话怎么说?”
“死徒原本也是人类来的。人类中,有通过究极魔术而获得永生的,也有被真祖吸血后成为下仆而追求不老不死的,总之呢,被真祖吸血而由人类转成的吸血鬼,虽然不完全,但也可以说是获得了不老不死的肉体了。”
“………………”
先天生成的吸血鬼,和人类转成的吸血鬼,又这一说呢。
…………怎么回事呢。
总觉得这话,怎么说呢,有什么特别重大的矛盾存在,又好像话里缺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呐,志贵,你对吸血鬼的概念,理解到什么程度?”
“这个嘛………就是千篇一律的传统印象啊。像吸食处女的血液啦,看到就全身上绑一样动弹不得啦,会变成雾呀,狼呀什么的,就是传说里的一般论啦。”


“唔嗯,这个也八九不离十吧。吸取处女的血液,是因为还没有和他人进行过交合的纯粹的细胞和血液,最适合补充自己不断劣化的遗传因子的。死徒———这种被吸血后转成的二次元的吸血鬼,不老不死是不完全的。确实,身体是变得不会衰老,自然寿命的死期是没有了,但是需要补充的能量也随分增加,不经常补充还是会死的。无论是什么生物都好,一旦没有营养吸收的话,都无法存活吧?死徒也是同理啦。只不过是在经常吸血的情况下,死徒作为吸血种是没有寿命的限制而已。”
“身为死徒的吸血鬼,要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就是不断的吸食人血。死徒本来不过是人身,那种肉体硬要不老不死实在是太勉强了。他们肉体的遗传因子、不应该说容器本身吧……在成为吸血种那一刻就开始急剧劣化了,要弥补这一点就需要不断的吸食他人的血液,通过把别人的遗传情报吸进自己身体来维持自己肉身的稳定。对这类吸血鬼,吸血并不单是进食这么简单,还是他们维持自己存在最低限度的必要行为。”“…………………”
很难懂,而且,还很长。这句还没来得及理解,爱尔奎特就已经说到下句了。
“那,下一个,所谓‘看一眼就会像上绑了一样动弹不得’,那个属于魔眼的一种吧。眼和语言都是最具代表的魔术回路嘛,很多吸血种都拥有魔眼的。我们拥有的魔眼大多都是魅惑魔眼,我们不是说只要看到对方就可以,而是需要对方看到我们的眼才有效果。强力吸血鬼的魔眼,甚至可以通过对方的眼睛让自己的意志直接传到脑部,完全操控对方的思想;不过,死徒的魔眼,多半还不到这个程度。”
“所谓‘可以变成雾’之类的,那是预先制作好的分身吧,制作好分身再以意志遥控,用完了之后只要切断魔力的供给,分身就会自动化为雾一样的微尘散掉。
至于说‘可以变成狼’———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的情况,那是用使魔来补充自己破损肉体的结果吧。对那些存活了久远年代的死徒,修补破损的肉体,普通的人类生命已经不太适用了,,人类动物性的基础能力很差,单纯用来修补肉体的话,比起人类,吸取野生动物的效率更高。把野兽吸入体内的吸血鬼,必要时,可以把野兽以本来的姿态还原出去,当作使魔来用。”
“唔嗯——-—,虽然我也是听说的,不过在存活年代在千年级的吸血鬼中,好像是有体内全部是使魔的家伙存在似的。那家伙体内的野兽总共有六百六十六匹的样子。”
“—————”
アルクエイド的话,夸张地过头。
这样的世界,像我这样的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世界,也不该是有我这样的人去理解的。


“啊…好了,像是大略说明得差不多了,不过,吸血鬼是怎么回事你听明白了?”
“话里提到的部分,我是尽力而为了。”
嘴上虽然说得好听,其实,听她这么一说,アルクエイド她是吸血鬼这个事,我反而更不得要领了。


“好了,接下来就轮到我问了。老实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忘了问志贵呢。”
“?那是什么?我有什么你好问的,我又不是吸血鬼什么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罢了。”


“嗯恩——,那我问你,你是怎么能把我杀死的?”
“哈?”
“就是问嘛,你是使用什么手段杀死我的?‘隆阿’和‘卡巴拉’之类的秘术对有抗体的我是无效的,我还没有产生出抗体————也就是我还没有经验过的魔术的话,就只剩下这个国家的古神道和南美的秘宝而已。不对,就算是那些东西也不能把我象那样子杀掉的。回答我,志贵,你究竟是使用什么‘年代物的神秘’,把我弄到那样奄奄一息的?”
“‘年代物的神秘’………那是什么东西啊?”
“不就是以‘年代物’为媒注入的‘历史’和‘意志’嘛!真是的,这个国家也有神器的吧?就是那种比如法杖啊,剑啊,宝石啊为触媒的对自然用概念武装————喂,志贵,你难道不是那方面的能人吗?”
“什么这方面那方面的啊,我都说过,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任事不懂的了。”
“骗人,不是魔术师的人类是不能够伤害我的。…………志贵,你有事情瞒着我吧?”アルクエイド努努——恩的,生了气的猫样的瞅着我。
………可就算是被这样瞅着,我也确实是没有瞒着她的事————啊啊,是有的。
“其实是有一件你不知道了………不过有关系的吗、那个。”
呜,アルクエイド还是那样瞅着我………总觉得,看来,还是不说出来不行的。
“那我告诉你好了……恩~~怎么说呢,我可以看出那种可以切开物体的‘线’的。”
“唉?”
啊,她傻眼了——是吧,本来这种话就说了一般也没人会信吧。
“———那是,什么意思嘛?”
谁知,アルクエイド居然认认真真的问回来了。
果然不愧是不一般的家伙,总是让我期待落空呢。
“就是说嘛,我可以看到那种可以切开物体的‘线’啊。生物也好,地面也好,总之能接触到的东西全没有例外的,看起来是漆黑的线啦。如果用刃物沿着划过的话,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一切就断……,这样子说,你明白了吗?用小刀切铁都很方便的,不过不是想怎么切都行就是了,没有线的地方就切不进去。就说在切你那个时候———不过是用小刀,随便切的话,切开女孩子的皮肤是可以了,不过也顶多是层皮、不会那样七零八落吧。”
“————————”
アルクエイド眼光严重起来了—————这还是第一次,对我,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
被这种眼光直直盯着,几乎都不能呼吸了。


“—————这样啊。直死魔眼。本来以为这只是童话里才有的东西呢,看来该有的还是有啊,对于你这样的、突然变异的怪物来说。”
“这——这算什么,才没道理让吸血鬼叫我怪物呢。”
“怪物就叫怪物喽。‘看到万物的死’的魔眼,我们一族中都没有这样的能力者呢。”
“………?看到……万物的、死?”
嗯——,アルクエイド好像是盯敌人一样盯着我,点点头。
“志贵。你这双眼、魔术回路是一定打开了,这双眼你一出生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眼睛虽然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的,但是并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恩,那你以前应该有过极接近死亡的经历了?”
“啊———”确实,八年前有经历过几乎必死无疑的严重事故。
“果然呢。虽然你身上的应有的潜在能力也应该是不能少的,不过打开回路的契机看来就是那个了。………直死魔眼、吗。的确,如果是那个的话,就算我也是可以杀掉的了。”
アルクエイド呼——的轻轻松口气,那种可怕的眼神也消失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知道这个‘线’是什么东西吗?”
“不能像你这么直接看到啦,只是作为知识听说而已。你的眼睛所看到的,是万物的死局,就是物体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啊。更简单的说,就是‘任何存在’的死期——‘死’的本身吧”“——————”
想起来了,确实,那个时候,送我这个眼镜的老师也说过一样的话呢。
可是,老师说的和アルクエイド说的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我看到东西,只不过是些‘线’而已、‘死’本身什么的、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吧。
“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能在物体上看出一些可以轻易切开的‘线’而已啊。”
“就是说嘛,那些‘线’就代表着‘死’啊。听好了,志贵,只要存在,任何东西都有它的终结,虽然万物都有各自的差别,但走到尽头都是同一个结果。‘死’并不是到来。而是在诞生一瞬间就包含在万物之内了,诞生和死灭是逃不开的原因和结果,因果律这种说法,你应该有听过吧?”


“万物只要诞生,就一定会有终结。这种终结,在万物诞生的瞬间就以‘会在哪里走到尽头’的概念存在于万物内部了。这就是所谓‘死期’了。既然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因素,如果具备了可以理解“死期”这一概念的机能、再开启与其相应的‘脑髓-眼球’的回路,把‘死期’这一因素可视化,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就是你所看到的‘线’的正体。虽然再怎么说也只是概念的可视化,可硬要用你们人类的科学理论来解释的话,可以说是分子与分子结合最为脆弱的地方之类,或者说,你眼中所发现的物体死因——就是物体在其遗传因子形成的同时就准备好的崩坏开关之类吧。”
“啊、开关的话,还真有点对不上啊……嗯,我是看到不到所以不敢断言啦,不过,志贵你看到的不因该光是‘线’吧?‘死’的具现化,与其说是‘线’,不如说是‘点’比较合适。”
“———啊”
对了,在初次见到アルクエイド的时候,那个感觉自己好像不是自己的时候,
把眼镜摘下后,我的眼中——是还看到了漆黑的‘点’,好像是延伸出黑线的源头似的。
“……是了。虽然只有那个时候而已,我确实是看到过黑色的‘点’的,当时你的身上也有几个,黑色的点,就好像是把黑线连结起来似的。”打比方的话,就像血管一样连结着。


“……原来如此呢,‘物体易死之线’和‘死之点’吗,伴随着这些东西亏你能正常生活到今天呢,志贵的内心,可不是一般的坚稳呢。”
アルクエイド淡淡的说着。
她说的这些。虽然我多少能把握下来了,但说老实话,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原意承认的。“——那算什么啊,‘死的具现’什么的怎么可能存在呢,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到嘛……!”
“你不是看在眼里了嘛。通常、生物头被砍掉后就会死,切断头、身体机能就会停止的吧。反过来说,头没切断之前是不会死的吧,道理就是这样的。啊,我的事算是例外了。可是,你可以完全不讲道理,就算面对可以无视一切外在死因的对手,你也可以直达‘死亡’。被你杀过的对手,是因为被你接触‘死’这一概念的要因而直接进入‘死’的状态了。所以在你来说,并不是因为切断所以停止,而是‘直死’之后,以切断的方式表现出来罢了。”


“你看,这都不叫怪物的话,该叫什么?‘只是能切断物体的线’你说得倒轻松,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双眼,是在迄今为止存在过的所有超常能力者中都算极为超常的特异啊。志贵你呢,拥有着一双可以抹杀一切的,死神般的眼睛哦。”
“——————”
无话可说。如果照アルクエイド说的,我这双眼睛可以看到‘死的具现’那种东西的话,
如果我看到的漆黑的线,是万物的‘死期’的话—————
那么,在我身边,该被多少‘死亡’包围着呢…………


“……那,你说什么嘛。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话,那我不就连你也杀得死了。”
“是吗?那就试着看看好了。”アルクエイド拉开了窗帘。
没开灯的房间里,洒满透窗而下的月光,微微发亮。


 


“好了,尽管认真来看好了,啊、难道戴着那个眼镜的话,看不到的吗?”
“—————那好吧。”当然不过是看看而已了。
把眼镜摘下。房间里,立刻就充满了黑色的线。
窗外是雪白的明月,白天在太阳照射下不太好辨认的黑‘线’,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简直像要发出光来一样清晰。
在这月光中,アルクエイド身上的‘线’非常得细,不集中精神去看的话,简直看不到似的。


“啊————”
“……如果不是刚被志贵你杀过的话,应该是完全看不到的,现在多半还可以看到吧。在夜晚,我是没有‘死期’这种概念的,但是白天的话就会有了。志贵本来只能在白天杀死我的,可是被杀过一次后苏生消耗了很多力量,现在就算在夜晚也有‘死期’了————也就是说现在不再不老不死了,不过,志贵,你可以切到我身的‘线’吗?”
“——————”
………能切到吗?
确实可以看到,就能够去切了。不过,象那个时候那样在一秒不到的瞬间就把她身上的线全部走遍的切法,现在的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iCMS.PageBreak--#“……我看很难吧,不管我看不看得到线,只要不在アルクエイド睡觉的时候,我都没机会的吧。”
“是吧,这个就是你最大的缺点了,不管你的眼里可以怎样把‘死’具现,但这种死‘线’不是你自己来切的话就没用了,就算是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态,我的运动能力也不至于低下到让志贵你捕捉得到动作的程度的。”
………是吗。
说起来,要是运动敏捷的生物,我就跟不上了。捕捉不到动作的话,就不能随意接触了。也就是说,就算是看到‘线’,能不能秒杀会动的东西仍很难说呢。


“———好疼”
头突然咝咝的疼起来,看着“线”的话,头就会疼,这从小孩子那时候起就一直是这样了。
戴回眼镜,视野也恢复正常了。


“………………”
アルクエイド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的事吗?”
“呜嗯,倒不是有什么事啦。志贵戴上那个眼镜的话就看不到线的吗?”
“嗯,是啊。以前,我的眼睛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偶然遇到的人送给我的,虽说到现在只有镜片是原来那个了,到底还是多亏了它,我才能平平常常的度日呢。”
“这样子啊。也是呢,就算拥有再坚强的心,要一直面对死亡的话,除了发疯或者刺瞎眼睛说不定还真没第三条路走呢。”
边这么说着,アルクエイド边靠了过来。


“呐,这个、给我看看”
“————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随便给你玩的。”
“又不会弄坏你的啦。真的只是看一下就好啦这总行了吧?”
アルクエイド靠得更近了,这个距离,没准她都已经动了硬抢的主意呢。


看来还真拿アルクエイド没办法了。(选项1)
“………那好吧。看过了可要马上还来啊。”
把眼镜递过去。
アルクエイド好象要从里面看出什么似的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又换上那种吓人的敌意眼神抬眼看着我。
“志贵。制作这个眼镜的人,现在也在这附近吗?”
“啊。应该不会吧。上次见她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也不过只在这里呆了一星期罢了。”
“————这样啊。太好了、不用增加多余的对手了。…………嘛、要是BLUE来作对的话,现在这样子,先暂时撤退也是免不了的。”アルクエイド忽然一脸严重的沉默下去了。
“アルクエイド。你跟老师——啊、不是,那个制作这个眼镜的人,认识?”
“……知是知道的。现存四人的魔法使之一。这个眼镜也是很不得了的珍品呢。就算是以我的力量,也无法随随便便的弄坏它呢。”
アルクエイド的脸色越说越严重了。“……那,那你已经动了弄坏它的念头了是吗。”
“——————哎?我、我有说要弄坏它吗?”
“………果然,你还是动了弄坏它的念头了。”
‘给我还回来’一把从アルクエイド手里拿回眼镜。
“真是的,没有这个眼镜就没办法保持正常,你不也这么说的嘛。还是说,你纯粹就是想让我不正常呢,你这家伙。”
“当然不是那样子了。只不过志贵你那么宝贝它似的,人家这边看了不高兴嘛。”
“————怎么说你啊。”
………真的,这家伙的思考方式该怎么说呢,有个人能来教教我怎么理解就好了。
“老师的纪念品当然也很重要的,不过最重要的是没了这个眼镜,身体受不了的。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看着那种线,发疯之前先就头痛得爆掉了。”


“——嗯,看来要看到‘死’,你的脑袋也要加大不少负荷才行呢,……唔嗯,志贵你眼睛变成这样一定有什么原因吧,这次就只说这么多吗?有机会的话,要再详细点说给我听啊。”
“已经说太多了啦,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这么多的。”
“这样子吗?可是我却挺喜欢和某人聊天呢。”
アルクエイド开开心心的笑着。就好像光这么聊天真的有多快乐似的。
夜越来越深了。
アルクエイド在床上坐着,我也就这么在她旁边坐着,无所事事的看着时钟。
时间是凌晨四点。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天明呢。
“还有一个小时、吗?”
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异常情况,アルクエイド本人也没一点的紧张气。
总之到目前为止、周围简直都是一派平和,虽然不知为什么,自己也确信了,今夜就会这样平和的过去吧。


“呐,志贵。”算上这个,都记不清被アルクエイド叫过几次了。
“怎么了,该说的话,我这边可是没有了。”
“真的吗?难得这样坐着,不言不语那不是太浪费了。”
“———我说啊,刚才一直,陪着听你说那种难懂的碎碎念都有几小时了?六小时啊六小时。要说累人,比起放哨什么的,这个才叫累人呢。”
听了这个,アルクエイド努嗯——的、一脸不满的瞅着我。
————说起来也是啊,不说是为什么,这六个小时以来,都是アルクエイド在时不时的找话跟我说。一跟她说‘要是虚弱睡就好了’,总是被她‘两个人说话比较有意思’给挡回来,结果就变成两个人不停的聊天了。
“…………哈啊”真的,真的搞不懂她的思考方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咕呜呜呜呜呜呜
而且还偏赶上,肚子也饿起来了,想想看的话,这边可是从早餐之后就没任何东西下肚的。


“肚子饿了的话,就吃点什么东西好了?难得是在这种宾馆订房间,叫服务生送餐如何?”
“还是算了,吃上一肚子的话不就没有了放哨的紧张感了,比起我来,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吃些什么才好吧?身体虚弱又不愿睡觉,至少也吃得点东西吧。”
“志贵要是算了,那我也跟着算了。普通的食物嘛,吃不吃都没什么的,再说我一个人吃又很无聊的。”
“普通的食物?食物也有普通的跟特别的———”
……啊啊,对啊,アルクエイド是吸血鬼,这么说,对这家伙,人血才是“食物”来的……
“————之分的、你是吸血鬼嘛,人血外的东西吃不习惯也正常的。”
虽然怎么看都不像,但是アルクエイド确实是吸血鬼来的。
アルクエイド自己也说,吸血鬼为了生存必需要吸食人血的。
这样的话————,这个家伙到底吸过谁的血,到底……杀过多少人了呢?


“——————”
偷偷的瞟了アルクエイド一眼。
……想象不出,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的确是吸血鬼,可说她在吸人血的样子,还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
视线对上那一瞬,慌慌张张的把自己的视线移开了。
アルクエイド直直得看了我的脸半天,哼哼恩——的,露出饶有意味的笑来。
“很在意吧?”
“在、在意什么啊?”
“我到现在为止吸了多少人的血呢——现在,你不是很在意吗?”
“呜——————”
这边的想法,完全被看透了。
アルクエイド的笑容,满满的都是从容和轻松,不知怎么,我并不欣赏那个笑容。
并不欣赏那个笑容———而且,这么一来,アルクエイド她杀了多少人,我更在意了。
“——那自然会在意的。现在我和你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你什么时候会心境一变的袭击起我来,我也没办法预测不是嘛。”
要这样子的话,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呢。


一脸‘原来如此,那还真难办呢’样的,アルクエイド嗯嗯的欣然赞同着。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目前为止我究竟吸了多少人的血呢?”
アルクエイド嗒的轻轻从床上跳下,走向窗边。
“多少人,这个嘛———”
爱尔奎特一脸嘻嘻的笑着,高兴的望着陷入沉默的我。
……可恶,这不分明是在挑衅嘛。好,这种问题,吓不到我的。
估计……应该是…………
“上百人,是吗?”
“可惜,答错。”
“那么上千吗?”“嗯,还是答错。”
アルクエイド哧哧的得意兮兮的笑着
………怎么搞的、忽然变得很不爽。
“可恶,那…虽然我是觉得不太可能、难道是几十人?”
“照样答错,真是,几十,上百上千的,志贵你是这样看我的吗?过分,还没猜到吗?”
“还不对吗?吸血鬼这还真是活得没常识哪,人类活着的话肚子都会饿,你们要活着不是不吸血不行嘛,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算什么啊。”
“嗯,虽然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可是我这八百年,一口人血都没有吸过;普通的人类,也一个都没杀过。”


——————唉?
“慢着—————这个、你是说真的吗?”


“是真的,因为…我、很害怕吸血的。”
————哈啊?……吸血,她竟然是害怕的?
“你没骗我吧?很害怕吸血……可你不是吸血鬼嘛,为什么啊?”
“……那估计是个胆小鬼吧…我。说不定不管活多久,都只能是个半桶水的吸血鬼呢。”
仰起脸望着夜空,アルクエイド带着幽怨似的轻轻念着。
窗边的她,就这样没完没了的往长空里望着。纯白的背影仿佛云霞般朦胧。


“……这样啊,半桶水、是嘛。”
这么默默地念着,我摸了摸胸口,心总算落肚里了。
………不知怎么,好像自己很欣慰的样子似的。
安心也是当然的吧,起码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传说里那么凶恶的存在了。
她说的没错的话,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就给她杀掉了。
这么说我安全了,……不,比起知道自己安全了,我实际更因为全然别个的事实,在欣慰着。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比如说,听到了アルクエイド只能是半桶水的吸血鬼的事,就会感到这么欣慰什么的。
………………………………………………………………………………………………………


“啊————”
忽地一晕,晕眩又开始微微的发作了。


“志贵?你怎么了,额头上出这么多汗的。”
“没什么,不过是头里、发疼———”
抬头去答アルクエイド,愣了——————


 


アルクエイド背后的窗外,玻璃的那边,还沉寂在暗夜的漆黑中的楼群,楼顶上,
青色的鸦、向这边、直直盯着。


“那个—————”
身体,只能发着愣,往窗外,呆呆的瞪着。
アルクエイド回身向窗外看去。“………ネロ?”
‘说得不错。总算找到你了呢,真祖的公主哟。’
不知从哪来的,似乎是直接代表上面意思的意志,直传进来,在房间响着。


アルクエイド的眼神散发着敌意。
窗外的鸦,亢奋的高叫着。


‘到此为止吧,公主。马上,就会过来拜见的了。’
青色的鸦飞走了。
漆黑的夜空,只剩下雪白的明月。


————咚咣……!!
房间,剧烈的在晃,不,是全宾馆,整座楼都在晃动。


“怎么了———!?”从床上站了起来。
アルクエイ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咬着嘴唇,


“アルクエイド,现在这是————”
“——————”
アルクエイド,没有回答。


“………你倒是开口说点什么啊,刚刚的,总不会是地震吧?”
———那种冲击……就好比,宾馆的前厅里,全速的撞进了一辆翻斗车。


“………アルクエイド!”
アルクエイド,没有回答。
静下耳朵去听,楼下有什么走上来的声音,传过来了。
…………アルクエイド,一脸严重的站着。
アルクエイド说过,现在的自己只剩一个空壳。
所以,现在,她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
仿佛只有时间在不停的流动着。
两分钟。
刚才的冲击,已经过了两分钟了。宾馆里静得出奇。


アルクエイド就那样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的站着。
只是紧咬着嘴唇站着,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仔细看去,她的嘴角,一丝鲜红的血,在流着。


 


“————アルクエイド—————”
是不安吗,还是不甘心呢。
她只是双手紧紧环抱着,象要抱紧自己样的,在忍耐着什么。
她是说过,自己不能出这个房间的


那么,这种时候,还要我作什么?
——————我,得到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选项1)


“————那好。”
该干的事,不是一开始就定好的么?
从口袋里拿出小刀,朝房门走过去了。


“志贵?”
“我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アルクエイド的眼神象要说什么,可这种时候,顾不得了。
出到走廊。
走廊里,没有人影。
………在房间里虽然听不到,不过,到走廊里,象有什么在吵吵嚷嚷的。
吵嚷声,不是这层楼的。
骚动的声音是从脚底下传来的。
底下的楼层,听起来糟糟的乱着,众多的人声在响。
这应该是刚才的响动,把住客吵醒了的,大概,是正在向服务生闹着抱怨的。


“…………好像,还没有什么异常的…”
继续,沿着走廊走着。
楼下的吵嚷声,波浪一样来回着。
明明是闹着骚动的————可怎么都一声声的,此起彼落的,零散的,又好像无助…的呢……\/16 ,不好意思,前后贴错,不小心把后面的H部分给贴出来啦,晕啊“————咝嘶”
握小刀的手指,猛地僵着。
脑门后唰——的寒着,
像有什么在太阳穴上,猛打着。
疼痛,象从眼球深处,涌出来似的。


拼命忍着,往眼里不停晃荡的走廊出口,继续走着。
“—————”
疼,疼啊
眼睛,好疼啊。
头越来越沉,意识,好像马上就要昏倒似的虚浮着


“哈啊——————啊”
疼,好疼啊
受不了了,把眼镜,摘下了。


看见,电梯了。
长长的走廊那头,还有十多米的样子。


——————忽然
叮咚、电梯在响,有什么到十一层了。


“——————”
电梯的门上,看到线了。
不对,太浓密了,布满了的漆黑,已经不能叫做“线”了。


电梯的门,开了。
那个狭窄的,铁箱,打开了。


铁箱中,人的肉块,满满地,溢出来了。
那个,叫做“电梯”的铁箱,人类,鲜红的血肉,满满地,塞着。
里面,两头黑狗,咔嚓咔嚓的在咀嚼着什么。


“什——————”什么————
呼吸僵住了。脑子,思考无法运转了。连肺部,都拒绝了本能的运动似的。
喘不了气。不过,那种事,现在怎样都好了。


视野,全被染得赤红了。
嘀嗒嘀嗒的,血从电梯里往外溢着。
那个,是血、和人手、和人腿、和骨头、脑髓、手指、内脏的一箱血海的。


还有命的,只有那两头黑狗。


“————————”
理性,拒绝着这样的场景。
走廊尽头,那个叫电梯的铁箱里,人的躯体,正任由两头黑狗大嚼着。


静耳听着,楼下,什么在响,全清楚了。
那是咔嚓咔嚓的人肉的咀嚼,‘救命’的哀叫,还有已经辨不清楚的,垂死的呻吟。


…………怎么会这样……
没有站在那里,眼前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了。
被几十头野兽,活生生的吃掉的,宾馆里的人们。跑在走廊的男人,被天花板落下的豹爪,批芹菜那样撕开。
锁上房门哭成一团的女孩子,门板被狮子劈纸一样弄破,几秒后就面目全非。
人们惊恐的拥向电梯,可那里早有不知多少头黑狗候着,门打开的瞬间,他们的头就全没了。


没有一个幸免。
这双脚下,不过是换了叫做宾馆的大箱子。
里面,只有,只不过有刺骨悚人的地狱绘罢了。


“呃————”
气,送出来了。
不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松气呢。
做那种动作,————自己不也就化进这血海之中了。


“哈————啊。哈。啊。哈、”
止住的呼吸,又开始运作了。
牙齿紧咬。嘎吱嘎吱的紧咬着。


电梯里的黑狗,注意到这边了。
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的响声都停了。
“…………………啊”
就是说,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


擦擦擦擦擦…………
两头黑狗,跑起来了。
当然,是跑向仅存的最后猎物,跑向我。


“哈————————啊”
黑狗跑过来了,它们身上,无数的线,额头正中,漆黑的点,看到了。
——————可明明看到了,
麻痹的头脑,战斗也好,逃跑也好,无法给身体任何指示。


第一头黑狗,扑过来了。
它们的速度,绝不是人类能够比得上的。
到我这边十多米远的走廊,在不到两秒的瞬间就飞掠而过。


血盆般的大口张着,咬过来了。
嘴边的利齿,比起我手握的小刀不知锋利多少倍,锯子般齐齐排着,瞄住咽喉来了。
又快又准。
‘它们要咬过来了’这么一闪念的瞬间。
黑狗的利齿就碰到了我的咽喉了。
远野志贵,死。


不对,那办不到的。
凭这种东西,杀不了我的,我,才不会就这么死的。
不过是死亡,有什么好犹豫的。


——————夏天,那个酷热的日子。
很久以前,八年以前的那个日子。
我、不是早就经历过、比这更可怕的事么——————!


咔嚓。
咬上咽喉的狗头上,小刀端端正正的插进了前额。
在狗的牙齿发力咬下前的一瞬,手腕,动了,以快得连自己都惊呆了的动作。
简直像只为切割而设计的机械似的,没半分多余的动作。


小刀,插进黑狗的‘点’了。一般来说,就算脑子破了,身体的筋肉还会本能的完成脑神经已经命令的动作。
就算刺穿了狗头,狗嘴照样还会咬断我的脖子吧。
啊啊,不错,不过那只是一般来说。
现在,黑狗已经‘死’了。
‘死’意味着停止,它被我杀‘死’的那一刻,它所有的一切都‘失效’了。


第一头黑狗跌落在地面了。
—————可紧接着,第二头黑狗冲着我的脸,扑过来了。
“——————————”
小刀,冲着张开的狗嘴直穿而过。
可是,打错了。
这一头的死‘点’不在狗头,而在胸前的。
就算小刀从狗头直穿出来,黑狗也没有猝死。


狗嘴合上,握刀的手臂关在里面了。
“————————啊”
黑狗还活着。
狗嘴还在往住合着。
握着小刀的手臂,被咬住的脆弱关节,疼得象被刀割。
疼痛之下,头脑恢复到一般状态了。


“啊————啊————!”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为什么被刀刺穿的狗嘴,还有力气咬着我的手臂不放呢!


“松————口……………!”
怎么抽都抽不出。狗牙好像往手臂里狠命咬着。
简直像与头被穿破无关似的,狗嘴竟然还充满着力气。
明明穿出去的刀尖还在狗头上晃着,为什么黑狗还能自作主张的扑腾着,把我往地上翻呢!?


“咕……!”
咚的倒在地板上了。
可手臂,还是抽不出。
被刀子穿透的狗嘴,似乎更加用力了。
“咝咝咝咝咝咝咝咝咝!!”
手、手臂、要被咬断了——————!!


不能相信、狗这种东西,不是能够在这种状态下还可以发力咬人的生物才对的阿……!
“松、松口……!!”
感觉什么东西、湿湿的。
转眼去看,黑狗嘴里,血顺着手臂扑扑的流着。
这个,是被刺穿头的黑狗的血呢……
还是,我被咬住的手臂流出的血呢……………——————其实,这个念头。
比疼痛更加厉害的,让头脑混乱着。
管它怎样都好的,总之
“给我———松口——!!”
不从黑狗嘴里让手臂逃出来不行呢,可为什么不松口呢!
逃不出手来。
逃不出来。
逃,想逃的话——————只有杀了‘它’不可。


可是、该怎么做。握刀的手臂被紧紧咬着,可一旦硬拔出来,空出来的狗嘴下一个瞬间,就会咬碎躺倒在地上的我的头的。
“哈—————啊”
——————没问题的、志贵,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好好看看。
很久以前,老师教你的这句话,你不是一直都有遵守下来的。
那么——————,一定有办法的。


狗头上是穿出来的小刀,狗背上布满了死‘线’、胸前是它的死‘点’。答案很简单的。
……不过,毕竟是活物……真的要杀了它么……
可是……手腕要断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犹豫呢……
顺着手臂流下的血,越来越多。
眼球的深处,似乎都被染红了。意识更模糊了。
…………………………………………………
还是说,你,没法有意识地,再去杀,活着的东西了?
——————真够伪善呢
你不是早就杀过么,比这头畜生大得多,重要得多的活物。
………………可是,アルクエイド那时,是不正常的,刚刚的黑狗,也不是自己的意识。
可……现在,绝对还有自己的意识。
…………老师说过的,不能轻率的,看待,万物的。
——————还没有伪善够吗
你早就杀过的,很早以前的那个夏日,你就杀过人的。
“啊——————————”
…………那个,那个是,孩子时候的,噩梦来的。
——————够了吧你。
八年前那个夏日,浑身是血的少年,不想被杀就杀过去的,不是你吗。
…………我的手上,鲜血,滚烫滚烫的…………我,是杀过人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插下去,手臂不是拔出来,是直插下去了。
“噢唔~~唔~~唔~~唔~唔”这算什么叫声,塞着东西就不能好听点叫出声吗……
嘛,算了,那就再深一点吧…………


小刀从狗头里完全钻出来了,……还真是狗长角呢。
转着小刀,翻开头盖,头皮很轻易就掉了呢…手腕也伸出来了……一地狗脑子就是指这个吧。


…………哦,这样也还有气在吗?
换过手来握着小刀,你给我‘死’吧………………#--iCMS.PageBreak--#分享是美德